再有幾年,這處百年來與港島社團息息相關的城寨,就要被拆卸殆盡。倚靠在路邊的細葉榕下,何耀宗不禁暗歎仇恨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
狄秋哪怕是等著自己的地契被那些地產大亨徵收,所帶來的財富也是一筆極為誇張的天文數字。
但為了讓陳占斷子絕孫,他寧肯把自己所有的財富孤注一擲,盡數梭哈!
想起陳洛軍這個人,也是挺無語的。
老豆的血債要自己揹負,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要救出狄秋,替他老豆還債。
這種事情要是放到自己身上的話,只怕自己……
何耀宗搖了搖頭,他不清楚如果把自己換成陳洛軍,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拿出手提電話,示意守在車邊的細偉去發動車輛。
撥通一串號碼,不多時有人接通。
“阿敖,馬上來我這裡,拿筆錢去買批趁手的傢伙。
你不要這麼激動先,讓你買槍,是為了幫我做一件事情。
你先過來,我當著你的面慢慢說……”
海壇街,龍根從一個樓鳳的住處走了出來。
剛敗完火的他心情不錯,從兜裡摸出一張五十蚊的鈔,丟給了在外頭跟班的馬仔。
“老頂,剛才有您電話。”
馬仔樂呵呵收起鈔,將龍根的手提電話遞了過來。
龍根兩手插兜:“誰打來的?”
“龍頭打來的,他話現在在你家裡等你,有要緊事情和你商量。”
聽到電話是吹雞打來的,龍根一張臉當即就沉了下去。
這段時間吹雞來找他就沒有過什麼好事!“吹雞有在電話裡講什麼嗎?”
“沒有,他說您回去之後,會當面和您聊。”
“挑!”
龍根怒罵一聲,隨後帶著馬仔往樓下趕去。
回到家裡,卻發現吹雞已經讓人煮好了茶,看到龍根進門,當即樂呵呵起身。
“龍根啊,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犀利,我都等得快睡著了!”
“有事說事,最近我不是很想看到你。”
沒有賣吹雞面子,龍根直接坐到茶桌旁,端起杯茶水漱了漱口。
吹雞跟著落座,隨後開口道。
“是這樣的,今年年初,社團在荔枝角那邊和號碼幫合夥開了幾家字花檔嘛。
當初我把這幾個場子交給你們堂口去做,你還有印象沒有?”
龍根放下茶杯,悠然開口道。
“我當然有印象,該說不說,號碼幫的那群人還是有點本事的,字花檔打點的非常到位。
每個月都能給堂口交至少二十幾萬的數,這也是你吹雞為數不多幹的人事了。”
吹雞不禁苦笑。
“你也是做過話事人的老前輩,應該能知道我這個話事人,沒有那麼好當啊!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每天都在盼著交棍,到時候也落得個清閒。”
“我不聽你講嘢,你直接告訴我,來找我是為得什麼!”
“唉——”
吹雞長嘆口氣,隨後說道。
“號碼幫的人今天打電話給我,話荔枝角的字花檔,要轉給別人去做啦。”
“點解?!”
“大d嘍,也不知道大d和號碼幫的人說了些什麼。
現在把場子的續租合同也搞定了,佢話他要代替你和號碼幫合作,不同意,他就要把場子重新翻新,到時候誰都沒生意做!”
“撲街!”
龍根不禁勃然大怒。
港島對開設賭場,一直有著頗為嚴格的禁令。
字花檔作為擦邊小賭檔的一種,要做起來也是需要莊家有很強的底蘊的。
龍根自從退休之後,堂口的字花檔生意就日漸凋零。
他曾經指定的接班人官仔森已經廢了,吉米仔又一門心思紮在正行上面。
他龍根好不容易帶契號碼幫的人發點小財,現在這條財路就要被大d剪斷,叫他怎麼能不惱火?
見到龍根又要大發肝火,吹雞趕忙起身相勸。
“也不是沒得談嘛,大d和我講了,生意可以交給你去做,不過有些事情他想當面和你聊聊。”
“聊乜鬼啊聊?!”
“我不知道啊,你去問問他就知道了。”
面對吹雞模稜兩可的回答,龍根不禁氣極反笑。
“我不知道大d在想些什麼?他無非就是知道我鐘意撐阿樂,藉機在我的地盤搞搞震!
大d這人實在是過分,他現在還沒當上話事人就這麼巴閉,等下一屆真的選上了,還不得騎到我們這些叔父輩的頭上,屙屎屙尿?!”
吹雞兩手一攤,剛想說些什麼,卻被龍根瞪了一眼,粗暴地打斷。
“還有你吹雞!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牆頭草來的,一會幫阿樂站臺,一會幫大d搞事!
你以為你這樣誰都不會得罪,錯啦!只怕到時候兩邊都恨得你牙癢癢!”
三言兩語,當即把吹雞說愣住了。
他確實如龍根所言,在以肥鄧和大d兩股勢力中左右搖擺。
但他確實沒有想過,這樣做……是不是真的會把兩邊都得罪死了?一時間吹雞越想越害怕,但他又無能為力。
“龍根,總之話我給你帶到了。
早知道這個話事人這麼難做,當初我就躺在灣仔安安心心養老!要不要和大d去談,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罷吹雞耷拉著個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
“痴線來的!”
說歸說罵歸罵,龍根還是折返回自己臥室,找到了一個電話簿。
對著電話簿上記錄的號碼,給大d撥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良久才接通。
“大d,我記得沒有得罪過你吧,點解要在荔枝角搞事,斷我的財路?”
聽到龍根問起,大d張狂的聲音從裡邊傳了出來。
“龍根啊,其實也沒別的事情。
就是看著阿樂跟著你發財,我有點眼紅。
他在廟街幫你睇場,我也想和你合作。
荔枝角的字花檔,仲不如交給我去做嘍。”
“你還有名堂沒有?!”
“你這麼大的火氣幹嘛?要不這樣,答應我兩件事情。
我不僅讓號碼幫那群人繼續和你合作,還額外讓你來荃灣這邊的字花檔入份乾股,保證你賺到笑啊!”
“你想讓我做什麼?”
“簡單,一是告訴阿樂,讓他帶著人從廟街滾出去!”
“這個我做不到,鄧威點頭同意的,夠膽你去跟他說!”
“那好,這件辦不成,接下來這件總能辦成!”
大d說著聲音陡然加大:“讓你堂口最巴閉的那個何耀宗,下午四點之前,到我家裡規規矩矩給我跪低,奉茶認錯!
這件事情你不答應,生意也就別想了!
我最近又賺少少,有大把錢陪你去玩。
今天只是字花檔開不下去,只怕不久你堂口下面那些馬欄,雞竇,肉聯冰鮮,總之亂七八糟的,我讓你乜鬼生意都沒得做!”
大d說完,啪的一聲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
和泰茶樓,何耀宗坐在辦公室裡頭,等著邱剛敖等人的到來。
鈴鈴鈴——
電話聲響起,摁下接聽鍵,是龍根打來的。
“阿耀,你最近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大d嗎?”
剛一接通,龍根的詢問便傳了過來。
何耀宗握緊電話:“阿叔,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等到龍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何耀宗不禁淺笑一聲。
“阿叔,就為了幾個小小的字花檔,大d居然自信讓我去他面前跪低認錯?”
“也不是讓你過去認錯,大d這個人不好惹的。
我擔心你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他,日後他來找你麻煩!”
龍根場面話還是說得漂亮,但何耀宗知道他現在真正想聽的是什麼。
“這點小事不勞煩阿叔費心,我最近剛好接了單生意。
如果做得成,馬上就可以在九龍城寨插支旗。
到時候別說幾家小小的字花檔,阿叔你鐘意的話,在九龍城寨把整棟樓包下來做賭場,也沒有差佬會去查牌!”
龍根不禁震驚。
“阿耀,你說這話……是認真的?九龍城寨插旗可不像外邊,那裡頭沒有規矩可講,今天插旗,明天就有人拔旗,插得住嗎你!”
“不好講,但是我覺得如果我有九龍城寨的房契地契,相信就沒有人敢來拔我的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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