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的目光剛觸及畫中用赭石勾勒的遠山,指尖突然微微發顫。
宣紙上的墨痕彷彿化作記憶裡的畫布,那個總醉醺醺哼著小調的徐叔叔,正把狼毫筆往她手裡塞。
“小丫頭,來,給叔叔的山添朵雲!”
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湧的情緒,指著畫面左下角某處顏料堆積的痕跡。
“是真跡,但……是徐墨白中年時的練手之作。你看這裡……”
雲昭示意宋灼緋看向畫面中略顯生硬的松樹輪廓。
\"松針勾勒不夠流暢,且用的是普通石綠,並非他後期慣用的孔雀石研磨顏料。\"
“大師的畫一般都分不同顏料的,練手之作會用比較便宜的顏料。”
“後面畫的那一副才會用顏色更鮮豔的礦石顏料作畫。所以很好區分。看顏色鮮豔程度就可以了。”
宋灼緋更為震驚了。
“雲昭,你真厲害,這你都知道。”
“荒唐!”
賀琛的冷笑穿透席間竊竊私語,他端著香檳杯緩步走來,鑽石袖釦在燈光下刺得人眼疼。
“徐墨白畢生畫作也只有二十多幅,每一件都有詳細的記載。什麼時候冒出個練手之作?”
“雲昭,你個土包子,別不懂裝懂,只會讓人笑話你!”
陸明珠立即嬌笑著附和,塗著硃紅蔻丹的手指指著畫卷。
“就是!你可別為了出風頭騙了宋小姐!”
雲昭抬眼望向賀琛,目光冷得像臘月的冰。
“徐墨白作畫分試筆與終稿,試筆多用便宜顏料調整構圖,這在《墨香錄》卷七中白紙黑字寫著。”
她忽然輕笑出聲,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悵惘。
\"不過有些人連拍賣會手冊都不翻,又怎會去讀古籍?\"
“雲小姐這麼厲害,不如也幫我看看?”
低沉嗓音裹著冰碴般的冷意,從雲昭身後漫過來。
雲昭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畢竟顧淮舟的聲音蠻好聽的,她挺喜歡。
顧淮舟那特有的尾音顫調,像浸了雪水的琴絃,總能輕易撩撥起心底隱秘的愉悅。
轉身時,正對上男人墨玉般的瞳孔。
顧淮舟西裝剪裁利落如刀,腕間腕錶折射的冷光掃過四周,讓原本嗡嗡作響的宴會廳瞬間落針可聞。
賓客們交頭接耳的聲浪推著漣漪湧來,有人壓低聲音驚呼。
“顧氏集團那位閻王怎麼來了?”
“這位大佛怎麼下來了?”
雲昭挑眉,餘光瞥見拍賣臺經理踩著皮鞋狂奔的身影。
果不其然,黑色真皮座椅在顧淮舟身後應聲就位。
男人長腿交疊坐下的剎那,彷彿給全場按下靜音鍵。
他手肘撐著扶手,指節輕叩桌面,目光如實質般釘在雲昭臉上。
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陸明珠見到這個情形,臉都青了。
雲昭這個土包子是什麼時候搭上顧淮舟這根線的?
怪不得她理都不理賀琛!
原來是有身份地位都比賀琛好的男人!
賀琛的臉色也不太好,現場誰不知道顧淮舟有多難講話,他嚮往顧淮舟身邊湊都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