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
“方才妹妹不慎摔倒,碰碎了您最心愛的花瓶,孫女才一時心急……”
“想著那花瓶是您平日裡時常摩挲的物件,心疼之下才失手打了妹妹……實在是怕您看著心煩,絕無半分故意。”
這話半真半假,卻拿捏得極有分寸。
她刻意將“最心愛”三個字咬得略重,又把“失手打”的緣由歸結為“心疼祖母”。
硬生生將一場爭執拐到了孝心的層面。
陸老夫人握著茶蓋的手頓了頓。
她看著雲昭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那裡面映著自己的影子,竟找不出半分虛情假意。
難道還能怪這孩子時刻記掛著自己的喜好?
方才陸明珠哭訴時那閃躲的眼神還歷歷在目。
可此刻雲昭情真意切的模樣,倒讓她準備好的一肚子訓斥卡在了喉嚨裡。
“奶奶,您別生姐姐的氣了。”
陸明珠適時地插了進來,聲音軟得像團棉花,眼眶卻恰到好處地紅了。
“姐姐也是著急嘛,雖然她……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我,可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再說了,花瓶碎了就碎了,哪有奶奶和姐姐的情分重要呢?”
她說著,還偷偷瞥了雲昭一眼,那眼神裡藏著狡黠的得意,彷彿在說“看到了吧,我才是懂事的那個”。
這番大度的話,果然讓陸老夫人的臉色緩和了些。
她放下茶蓋,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陸明珠紅腫的臉頰上,語氣裡多了幾分疼惜。
“罷了,知道錯了就好。有教養的人,原就不該斤斤計較。”
她說著,卻又冷冷地瞥了雲昭一眼,那眼神裡的責備不言而喻……
你看看人家明珠,再看看你。
雲昭迎著那道目光,不躲不閃地微微一笑。
那笑容極淡,卻像春溪破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清冽。
“祖母說的是。”
她微微頷首,語氣恭敬。
“只是孫女愚鈍,倒有些不明白。”
“哦?你有什麼不明白的?“陸老夫人挑眉。
“方才妹妹說‘不分青紅皂白’。”
雲昭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字字清晰。
“可孫女記得,妹妹摔倒時,李管家就在旁邊看著,方才也已向祖母稟明瞭情況。”
“這青紅皂白,似乎早已分明。若說不分,倒像是有人故意混淆呢。”
她這話像根細針,輕輕巧巧地刺破了陸明珠大度的表象。
又不著痕跡地將李管家的證詞搬了出來。
陸明珠的臉色瞬間白了白,嘴唇動了動,卻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陸老夫人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她不喜歡雲昭這種綿裡藏針的說話方式,更不喜歡她句句佔理的模樣。
她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試圖掩飾自己的不悅。
卻在放下茶碗時,目光落在了雲昭素淨的運動服上。
那料子太過普通,與陸家的富貴氣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