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乾這一生見過很多混蛋,也見過很多壞得流膿的人,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壞得流膿的混蛋。
這哪裡是要調和,這分明是要點炮仗看熱鬧啊!
重要的是,火星還是他!
“大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乾邕,你這是何意?”
李爽趕忙將高乾攙扶了起來,卻見他快哭出來了。
“秦王,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敖曹的面子上,就饒了我吧!”
“乾邕哪裡話,如今這大魏,君不似君,臣不似臣,正需要你這樣的忠臣匡扶啊!”
高乾聽著這話音,問道:
“秦王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如今這大魏缺的是什麼?”
“是何?”
“元子攸和爾朱榮這一對君臣,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整日裡勾心鬥角,荒怠朝政。為人臣者,怎能見大魏江山毀在他們的手中。可忠臣要想成事,手裡沒有兵馬又怎麼能行!”
“兵馬?”
李爽點了點頭,道:
“乾邕當回到鄉間,召聚鄉勇,再籠絡官吏,掌控府庫糧倉,趁時而起,佔據州郡。”
高乾一臉問號,道:“這是不是就叫造反呢?”
“乾邕說的哪裡話!”李爽揮了揮手,“為了一己私利,那叫造反,可咱們心中裝的都是大魏江山,那就不叫造反,叫兵諫!”
李爽說的,高乾其實早就想要做了。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乃是因為他見識了爾朱榮騎兵的厲害,不敢輕舉妄動。
“不瞞秦王,爾朱榮的兵馬厲害,那些臨時召集的鄉勇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恐怕剛剛召集起來,爾朱氏的騎兵就到了,也立不住腳啊!”
河北本就是大平原,沒有山河險阻,正是騎兵馳騁之地。
當年的六鎮兵對河北本地的軍隊能呈現碾壓性的戰鬥力,爾朱榮的騎兵戰鬥力還要更上一層。
河北的世家豪族雖然能召集大量的鄉勇,可這些鄉勇如何能頂得住爾朱榮的騎兵,恐怕一衝就散了。
這些年來,河北的豪族不是沒有吸取教訓,也開始訓練鄉勇,可兵器甲冑跟不上,也缺少戰馬,因此,面對爾朱榮,不敢妄動。
“只有你渤海高氏一家,自然不夠,這不還有其他人麼!”
“其他人?”
高乾聽了,心中起疑,難道李爽還和河北其他世家談妥了,不應該啊!
河北的世家看不上爾朱榮,更不會待見如今的李爽啊!要知道,李爽在關中建立了新的勳爵體系,北魏的那一套門閥體系,在他那根本就不相容。
河北世家不可能捨棄如今已有的地位,去加入李爽那邊的體系之中。
誰會給李爽白打工?
“乾邕儘管放心,可先回蓨縣,等待時機。洛陽如今就是個泥潭,還是不要輕易涉足為好。”
高乾將信將疑,還是拱手道:
“但憑秦王吩咐!”——洛陽,雙女寺。
夜色之中,胡玄輝正在屋中打坐,卻聽窗外一陣聲響。
李彧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找上了門來。
胡玄輝年紀也不小了,不過面容潔白,保養的很好,聽到了李彧的聲音,秀眉微皺。
“何事如此?”
“陝城之上亮起了秦王的王旗,李爽到陝城了!”
胡玄輝手中盤念珠的動作停了,微微起身,看向了身後的李彧。
“那陛下如何?”
“陛下都快瘋了,罵了李爽兩個時辰了!”
“為何?”
“李爽具奏,直言君臣當相和,不應相互猜忌,還點出了陛下要謀刺爾朱榮之心。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此次前來,想要告訴你,為陛下訓練的那些死士,當轉移了。”
胡玄輝聽了,嘴角露出了淺笑,而後壓制不住笑意,大笑了起來。
“好一個大魏忠臣啊!”
“郡君,此刻當小心,此事之後,爾朱世隆說不得就會大肆在洛陽搜捕一番,若是被人發現了這裡,你我都難逃一死。”
胡玄輝卻沒有李彧那般憂心忡忡,道:
“你以為陛下做的天衣無縫麼?”
“這……”
李彧沒有說話,因為元子攸做的這一切實在算不上高明。
“用一句狗急跳牆來形容咱們這位陛下也不為過。”
胡玄輝對於元子攸沒有一點敬意,可李彧卻不能如此。
哪怕現在只有他們兩人在獨處。
“為人臣子,當為君上避諱!”
“你是他的臣子,我可不是。”
胡玄輝道:
“咱們這位陛下不是一直想要引爾朱榮南下麼,可爾朱榮一直不為所動。如今,李爽來了,爾朱榮還會坐得住麼?”
李彧一聽,心中豁然開朗,可隨即臉上又顯露出了憂愁之色。
“若如此,爾朱榮必然有所戒備,要謀刺他,反而不容易了!”
胡玄輝搖了搖頭,道:“你錯了!”
李彧有些不明白,問道:
“何意?”
“你以為一個人是在他全神戒備之時刺殺容易,還是在他毫無防備時刺殺容易?”
“自然是毫無防備之時!”
胡玄輝沒有反駁,只是道:“於常人而言的確如此,可爾朱榮不同。”
胡玄輝這幾年來,一直在觀察著爾朱榮,蒐集著他的情報。
也許爾朱榮都不曾知道,在洛陽城中這座已經逝去了往日輝煌的廟宇之中,有這麼一個人如此瞭解他。
“爾朱榮百戰而生,歷經風雨,心思細膩。為人看似粗暴,卻步步都走得很穩。擒葛榮,平六鎮,擊退陳慶之,佈局精妙,不是尋常人可比。他訓練軍隊,寒暑不斷,沒有一絲懈怠。這樣的人,又如何能在他毫無防備之時刺殺他呢?”
“那該如何?”
胡玄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這股笑意來自心中,是對一個男人的思念與憧憬。
“當初在洛水之畔,李神軌不是已然給我們展示過如何擊敗爾朱榮了麼?只有讓爾朱榮全神戒備,並讓他以為掌控了一切,露出了輕視之心,我等才能刺殺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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