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
彭城!
元欣站在彭城的城牆上,看著遠方的景色,面露沉思。
汝南王元悅敗了,梁軍也沒有繼續北上作戰,豫州被收回了,元欣立下了大功,只待回到洛陽,便可更進一步。
元欣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當年彭城之中,鮮卑士兵盈滿,可到了如今,卻是見不到幾個鮮卑兒郎了。
元欣雖是統帥,但他手下的將佐幕僚,都是天策府派發的。
可以說,他這個統帥並沒有太多的主動性。
不過正因此,元欣也是見識到了,這幫從關中殺出來的將領的戰鬥力。
彭城作為中原重鎮,一直是北魏和南梁爭奪的重要目標。
梁宋之間,地當要害,鎮壓齊魯,控引江淮!
南北兩朝誰能控制這座城池,便可佔據主動權。
對於南梁來說,控制了彭城,不但加固了江淮防線,更能進一步透過沂水掌控齊莒之地,影響河南各鎮。
對於北魏來說,守住了彭城,不但擁有了進攻江淮防線的前進基地,更能穩固後方,保證京都洛陽的安全。
自從當年韓信背水列陣,帶著三萬新兵擊敗二十萬趙軍,攻佔趙國,成為傳說之後,後世之將領不是沒有想要效仿的。
可效仿者大多死得很慘。
兵仙之所以是兵仙,便是他的操作一般人學不來。
百多年來,也就只有劉裕,能夠靠著兩千步兵,背靠黃河,擊敗三萬騎兵,再度成為傳說。
不世出的軍事奇才也許幾百年都不會出一個,大多時間,凡人之間的打法還是遵循著世間的常理的。
元欣在彭城之下,就看見了一支頂尖的軍事精銳是如何打仗的。
甚至,這支精銳都不吃主帥的才能。
只要這個主帥安安穩穩的,不出餿主意,下面的將領士兵自己就能打仗。
爾朱氏將十幾萬鮮卑兵聚集到了洛陽,戰敗之後,相當多的鮮卑戰俘去挖運河去了。
元悅這次反叛,又將剩下的鮮卑兵打包到了一起。
這些鮮卑兵不可謂不是精銳,他們配合默契,戰鬥意志很強。
可在彭城之下,他們就這麼被元欣帶來的大軍硬生生的擊潰了。
騎兵衝陣,正面將鮮卑軍的陣列撕碎,然後逐個殲滅,毫無道理,強橫至極。
至此,河南之地,最後一支鮮卑軍也被擊垮了。
北魏舊時的輝煌,彷彿都成為了落日的餘暉,即將散去。
元欣悵然,可底下的將士卻沒有讓他繼續感懷。
韋孝寬頻著一眾將領上了城牆,見到元欣,便是拱手一禮。
元欣見此,心中有些奇怪。
這是要幹什麼!
兵變麼?
這也不對啊!
要是在別的軍隊,下面的人想要造主帥的反,也不是不可能,可在這裡,要造反也是他這個主帥造下面人的反啊!
“爾等作何?”
韋孝寬拱手一禮,問道:
“上將軍要回洛陽了麼?”
元欣成為上將軍的晉升文書還沒有下來,韋孝寬他們這麼叫了,元欣也無所謂。
反正,他自己也知道,這個上將軍只是一個虛爵。
元欣不比高歡、宇文泰,手下有忠誠善戰的部曲和萬餘六鎮兵,光憑他手中的這點兵馬,當這個上將軍只能是擺設。
元欣聽完,雙手負後,感嘆道:
“羈旅軍途,思洛陽之水土,生田園之想,等到形勢安穩之後,自當迴轉洛陽。”
韋孝寬卻是道:
“上將軍乃是宗室重臣,正當捍衛社稷,如何能有這種想法?”
元欣聽了,眉頭一皺。
照理來說,他走了,韋孝寬這個大將軍能夠順理成章掌控彭城,為何他不喜,反而還在勸阻呢?
元欣正思考時,手下的斥候傳來了通報。
汝南王元悅被抓住了!
元悅戰敗之後,想要逃去渦陽,與陳慶之會和,不過卻在中途被抓住了。
元悅被五花大綁,捆著送到了元欣和韋孝寬的面前。他的下場已然註定,無非是被送到洛陽,在駝牛署中飲上一杯毒酒。
可元悅卻不是束手待斃之人,至少,死之前他也要痛罵元欣一頓。
“元欣,你這個元氏的叛徒,居然甘為大野爽的爪牙。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顏面去見大魏歷代先帝!”
元欣做好了心理建設,可真的遇到了這種場景,心裡還是生出了一股灰暗的情緒。
元欣低著頭,不曾說話。
元悅見此,又將目光看向了韋孝寬和他身後的一眾將領。
韋孝寬身後多為關西將領,絕大多數都是漢將,有薛氏、裴氏、韋氏、杜氏等豪族出身之人,也有出身貧寒之人。
他們的特點便是年輕,皆為二十左右,都是積累戰功而至此位,充滿了朝氣。
元悅自動跳過了他們,不是他不想罵,而是他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縱然有滿腔的憤懣,也不好下嘴。
不過,韋孝寬背後還是有他認識的人,比如源子雍之弟源子恭。
源氏本姓禿髮,源子雍、源子恭兄弟倆的祖、父在北魏都是三公級別的大臣,可謂顯貴。
“源子恭,汝兄為抵禦北人,護衛朝廷而死,忠義之名,今日卻被你玷汙了。”
元悅猶如一頭憤怒的野獸,看著源子恭沉默不語,又看向了他身後一眾鮮卑、敕勒等族將領。
“還有你們,哪一個不是世受國恩,哪一個不是享盡榮華,今日居然為大野爽之倀,甘居漢人之後,真是天大笑話!”
元悅咆哮完,再看向一眾鮮卑、敕勒等族將領時,卻發現他們不但沒有羞愧之色,反而很是得意,甚至露出了笑容。
元悅不明白,在這個詭異的氛圍之中,不甘心的吼出來。
“你們笑什麼?”
元悅不說還好,說了笑聲更大了。
笑著笑著,便有一個小將走了出來。
他年紀輕,可在元悅這位宗王面前,卻是氣勢不弱。
“乃公今日之勳位,都是靠自己一刀一箭打下來的,和你那朝廷有什麼關係,你就敢在這裡大言炎炎。”
元悅聽了,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一眾人,即便是鮮卑人,也大不一樣了。他們名義上是魏軍,可實質上卻是完全不同的一支軍隊。
“你這蠻子,打輸了還敢這麼多話。”
元悅冷笑一聲,猶自不平道:
“我是蠻子,那你們就是漢人了?”
“我等皆為炎黃之後,流離於北土,與蠻夷混雜,如今正本清源,復歸於華夏,這叫認祖歸宗。而你,一個戰敗了的匹夫,也敢在我等面前叫囂!”
元悅被拖了下去,看著這一幕,受到最大沖擊的卻是廣陵王元欣。
韋孝寬對於元悅是絲毫不感興趣,可對元欣卻是興趣很大。
“廣陵王,你真的要回洛陽麼?”
元欣一愣,反問道:
“我還要待在這裡麼?”
韋孝寬和他身後的將領很是激動,拱手道:
“徐州的百姓還需要廣陵王啊!”
中原戰亂,波及已久,可謂百廢待興。如今天策府麾下之將,掌控了河南、齊莒各州郡,正是要大力發展之時。
元欣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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