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大戲。
這是一場必將載入史冊的標誌性事件。
這是一場將李世民和他的臣子們,在忠孝仁義之下,瘋狂鞭笞的饕餮盛宴。
一個被打了無數耳光,也不敢吭聲的老父親,發出了他最有力的吶喊。
一個被臣子們所遺棄,被自己國家所遺忘,被認為軟弱無能的太上皇,將他的皇帝尊嚴,展現得淋漓盡致。
爽嗎?
簡直不要太爽!至少在李淵被趕下臺的這段時間,每每想到自己經歷的那一切,他無時無刻不想出一口心中的怨氣。
如果他知道歷史上的自己,會在李二的各種精神折磨下抑鬱中風而死,他恐怕會比現在更瘋狂。
不過,就現在而言,能做到這種地步,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呼”
暗暗舒了一口氣,李淵不動聲色的看向那個弱小身影。
有那麼一瞬間,李建成,李元吉那十個孩子的笑容,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李淵覺得自己伸出手,彷彿仍然可以觸控他們稚嫩的臉龐,感受他們溫熱的呼吸可是,這樣的幻想稍縱即逝。
他清醒過來,留下的只有悲傷和遺憾。
悲傷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遺憾的是,沒有和那十個孫子見上最後一面。
也許,在那些孫兒心裡,這也是他們倉促離世的最大遺憾吧。
其實在李淵心裡,他已經不知不覺地將所有的愛,轉移到了李承乾身上,因為他不想再留遺憾了。
哪怕是面臨萬丈深淵,哪怕是被所有人記恨,他也要讓他的孫兒,走一條康莊大道。
卻聽他冷若冰霜的問李承乾:“你,不怕死嗎?”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何懼之有?”
“好!說得好!”
李淵獰笑一聲:“來人!拖出去砍了!”
“父親!!”
“太上皇!!”
隨著李淵的話音落下,整個大殿無不沸騰,就連裴寂那些武德老臣,都忍不住眼皮狂跳。
太上皇這是瘋了嗎?
怎麼連中山王殿下都殺!
他們不是想到爺孫倆的關係,裴寂不由心裡一咯噔。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頭蔓延,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這對爺孫,卻越看越迷離,越來越渾身戰慄。
然而,沒有人在意他的情緒,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對爺孫身上。
“父親!承乾他還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懂,求您放過他吧!”
長孫皇后哭成了一個淚人,連忙撇下李世民,再次跪到了李淵面前。
而李世民,此刻已經快要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了。
只見他手裡緊緊握著寶劍,目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一般,死死盯著李淵。
殺他的臣子,他可以忍,殺他的兒子,他忍無可忍。
這倒不是他親兒子,遠大臣,而是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底線。
即使李淵不跟他爭奪皇權,即使背上弒父的罵名,他也不可能坐視李淵殺自己兒子。
就連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還有那些被束縛的秦王府,天策府臣子,都直勾勾地盯著李淵,準備魚死網破。
然而,就在氣氛緊張到不能再緊張的時候,李承乾卻忽地笑了起來:“爺爺,您剛才說,要為大伯,四叔他們的死,算一筆賬,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李淵面無表情地說道。
“您為什麼要算這筆賬?是覺得他們的死,不公平嗎?”
“他們都已經死了,還折辱他們,這算公平嗎?連戰爭都不殺降俘,這算正義嗎?”
“好!那我們就來聊聊公平正義!”
李承乾微微一笑,又接著道:“如果這裡有三個飢腸轆轆,餓了很多天沒吃東西的窮人,而這裡,剛好有兩張大餅,只切一刀,該如何實現公平正義?”
“這”
李淵愣住,其餘大臣也面面相覷。
似乎他們都沒想到,李承乾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但也恰恰是這個問題,讓原本已經開始熱血上頭的眾臣和李世民,緩緩冷靜了下來。
卻聽李承乾又笑道:“怎麼,爺爺答不出來?”
“哼!”
李淵冷哼一聲,不屑道:“你休要在這裡巧言令色,敢阻止我復仇,別說是你父皇,就算是”
“我明白,就算是我,你的親孫子,你也照殺不誤是吧?”
還沒等李淵把話說完,李承乾就無奈地打斷了他,然後轉頭看向房玄齡:“中書令,你來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吧!”
“啊?這”
房玄齡沒想到,李承乾會在這時候點到自己,不由下意識看向李世民,只見李世民滿臉疑惑的看著李承乾欲言又止。
“怎麼,中書令也回答不出來?”
眼見房玄齡躊躇不語,李承乾環顧一圈:“難道我大唐真的沒有人才了嗎?若是如此,還不如讓我爺爺殺光算了。”
譁!全場譁然!
有人滿臉不解,剛剛還義薄雲天的中山王,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刻薄了。
有人瞬間反應過來,念頭通達。
也有人不堪受辱的站出來,高聲吶喊:“我來答!”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循聲望去。
只見孫伏伽一步上前,道:“將一張餅,切一刀,分給兩個窮人,切餅那個窮人,獨佔一張餅!”
“嗯”
眾臣聞言,不由微微點頭,覺得孫伏伽這個方案很合理。
但李承乾卻是呵呵一笑,道:“按照孫大人這分法,切餅那個窮人,就得多吃點?”
“這是自然!他能切餅,說明他能做主,能做主的人,自然能多吃點!”
“說得有些道理!”
李承乾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迅速收斂笑容:“但下次別說了!”
“啊?”
孫伏伽滿臉懵逼,心說自己哪說錯了?但李承乾卻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掃視在場的群臣,又接著道:“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