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囡囡接過那油紙包,入手微沉。
她迅速剝開層層油紙,裡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是一枚令牌。
令牌非金非鐵,入手冰涼沉重,材質似玉非玉,漆黑如墨。
正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浮雕著一個極其複雜的圖案。
數道彷彿由濃墨構成的鎖鏈,層層盤結,鎖鏈的中心,隱隱勾勒出一個猙獰的獸首輪廓,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
令牌的背面,則刻著一個蠅頭小楷的篆字——‘守’!
“這是守捉使的守捉令!”
楊囡囡一眼就認出了這枚令牌,然後神情嚴肅地道:“看來流雲應該是守捉使選定的下一任守捉使!”
“不是吧,這下一任守捉使,這麼弱?被人一招就殺了?”王海賓有些古怪的吐槽道。
但楊囡囡和裴行儉,卻沒有接他這句話。
因為真正的情況是,不是流雲太弱,而是那名蓑衣老者太強。
否則以流雲的實力,沒有蓑衣老者,這裡的人全都得死。
“現在流雲死了,那守捉使會報復我們嗎?”裴行儉也神情嚴肅地追問道。
“我也不清楚,但這件事必須馬上報告太子殿下!”
楊囡囡搖了搖頭,又拿出一個鏤空鐵盒,道:“這是我在武兵身上找到的,如果我猜的不錯,這應該是裝子母蠱的盒子。”
“子母蠱?”
裴行儉驚詫道:“那不是被你師父弄死了嗎?”
“弄死了還可以培育!以我師父的能力,並不是什麼難事!關鍵是,這子母蠱已經種下了,也不知道種的是誰!”
“管他是誰,只要不是太子殿下就行!”
裴行儉無所謂的道了一句,忽又想起什麼似的,一拍大腿,齜牙咧嘴的道:“我差點忘了!太子殿下應該有危險!”
“什麼!?”
眾人大吃一驚。
卻聽王海賓率先驚呼道:“你怎麼不早說!?”
李承乾是長安的主心骨,更是這場席捲全城的瘟疫中,百姓唯一的希望。
他若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快!快去三司牢房!”
裴行儉沒有再多說廢話,當即就招呼屬下朝三司衙門趕去。
與此同時,三司衙門的臨時牢房裡。
那首《七殺詩》的吟唱,與《十面埋伏》的琵琶音,彷彿還在石壁間震盪,帶著鐵與血的味道。
李承乾緩緩放下懷中的琵琶,指尖那抹暗紅在油燈下格外刺眼。
他並未起身,只是微微側耳,傾聽著雨聲,以及.那透過厚重石壁隱約傳來的、象徵著戰鬥終結的短暫寂靜。
他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而掌控一切的弧度。
“錚——!”
手指輕拂琴絃,發出一聲清越的餘韻,如同為這場殺戮畫上的休止符。
“褚大夫”
李承乾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洞悉一切的漠然:“夜還長!這琵琶孤彈乏了,收起來吧。”
褚遂良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石壁,渾身被冷汗浸透,抖如篩糠。
他望著牢中那盤膝而坐、彷彿從未移動過的玄色身影,眼中只剩下無邊的敬畏和恐懼。
“臣臣遵命.”
褚遂良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是爬著過去,無比恭敬、無比小心地捧起那柄彷彿還散發著無形殺伐之氣的琵琶。
另一邊,蜀王府。
燭火通明,卻驅不散殿內瀰漫的壓抑與恐慌。
因為遲遲沒有好訊息傳來,再加上瘟醫的失蹤,李恪端坐在主位上,臉色蒼白如紙,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他強迫自己挺直背脊,維持最後一絲王者威嚴,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惶恐不安。
殿內,柴哲威、程懷亮等‘五虎一太歲’以及一些死忠他的王府護衛,同樣面色惶惶。
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種末日將至的絕望氣息。
殿外,雨聲漸歇,但另一種更沉重、更肅殺的聲音卻如同悶雷般滾滾而來,越來越近。
那是無數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是鐵甲鱗片摩擦的鏗鏘聲。
是長槍頓地的沉悶迴響。
這聲音匯聚成了一股無形的洪流,帶著冰冷刺骨的殺意,將整個蜀王府團團包圍。
“報——!”
一名蜀王府侍衛,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殿內,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殿殿下!不好了!席席君買帶著大批錦衣衛和城防軍,把咱們王府圍圍得水洩不通!!”
“大膽!!”
李恪猛地從座位上彈起,眼中瞬間佈滿血絲,驚怒交加:“他怎敢如此放肆?!本王可是堂堂蜀王,他竟敢帶兵圍府,是要造反嗎?!”
“太子呢!?本王要見太子大哥——!”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這就是太子殿下的教令”
“你說什麼?!”
李恪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彷彿自己耳朵聽錯了。
卻見這名侍衛誠惶誠恐地道:“我們派去散發加強版‘清瘟散’的人,被錦衣衛的人抓了,殺了不少。就連我們的秘密作坊,藥鋪,都被城防軍端了.”
“怎麼會這樣,武兵他們不是不是去殺裴行儉了嗎?!怎麼會.”李恪依舊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名侍衛。
卻聽這名侍衛帶著哭腔道:“武兵大人他們已經被殺了.”
轟隆!
殿內一片死寂。
柴哲威等人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流雲可是守捉郎頂尖郎將啊!
連他都栽了?
還有武兵的實力,那也是絕不能小覷的存在!
怎麼他們一起出手,還都被殺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廢物!都是廢物!”
李恪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咆哮起來,一把將面前的桌案掀翻。
杯盤碗盞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守捉郎!你們這群雜碎!誤我大事!誤我大事啊!!”
他的咆哮聲中充滿了憤怒和窮途末路的絕望。
精心策劃的反撲,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殺局,在絕對的實力碾壓下,竟如此不堪一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席君買如同金鐵交鳴、充滿凜冽殺意的吼聲,穿透雨後的寂靜,清晰地傳入王府每一個角落:
“蜀王李恪!勾結妖人守捉郎,假借防疫之名,散佈劇毒‘清瘟散’、戕害百姓,囚禁太醫,斷絕醫藥,意圖謀害皇后、皇子公主!更遣刺客襲殺朝廷命官!罪證確鑿!此乃十惡不赦之謀逆大罪!”
“奉太子殿下教令!即刻查封蜀王府!府內人等,棄械投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四個字,如同四把冰冷的鋼刀,狠狠紮在殿內所有人的心上。
王府護衛們握著刀柄的手心全是冷汗,眼神驚恐地看向彼此,又看向主位上狀若癲狂的李恪。
“殿下.”
柴哲威聲音發顫,帶著哭腔:“我們.我們怎麼辦啊?”
李恪猛地回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柴哲威等人,那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毒狼:“怎麼辦?你們怕了?!想投降?!別忘了!你們手上都沾著那些不聽話官員和太醫的血!沾著那些敢質疑‘清瘟散’的百姓的血!投降?李承乾會放過你們嗎?!”
他的話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柴哲威等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倖。
是啊,他們早已被綁上了蜀王的戰車,手上血債累累,投降也是死路一條。
“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李恪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劍鋒直指殿外:“守住王府!本王還有後手!守捉使大人不會放棄本王的!只要撐住!援兵必到!”
他嘶吼著,試圖用這渺茫的希望激起最後一點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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