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復左右無事,便展開飛車的防護法陣,躲在法陣下盤膝默默觀望著。只見那道人形有條不紊地佈設結界,資料流光勾勒出繁複的陣紋構圖,懸浮在地表。緊接著,一柄光劍自高空呼嘯而下,毫釐不差地刺入結界正中心的節點。
那是一柄預載自動指令的天劍,兼具靈能與詭能雙重轉化機制,落地瞬間便嵌入結界中心,與結界結構迅速融合,形成防護與能源轉化兼備的法陣。
伴隨一道低鳴,劍身裂開,形成數十個微型靈能機器人,如同銀色流螢般散落開來,忙忙碌碌地就近取材形成一個簡易的開採站。
開採站在星雲靈液小池子旁,幾條靈動的機械臂緩緩伸出,精準探入池底,動作流暢而不驚擾液麵。
不一會兒,機械臂舉著一整管呈淡藍色熒光的星雲靈液,表面流動著虹彩般的光暈,彷彿一小段虛空被封存在管中。
開採站確認完成後,微型機器人再度合成天劍,攜帶著這支樣本與宋筱雅迅速分析所得的報告,直衝天際,留下一道絢爛的尾焰,精準接入天網。
凌復注視著這一切,輕輕鼓掌。
每次看他都不由得驚歎於這藝術般的行雲流水。
忙碌了一陣的宋筱雅這才注意到他還沒有離開,一時之間覺得有些異樣。
畢竟凌前輩可總在路上,永不停歇,所以為仙舟尋找材料、建造開採站的事情才會如此順利。
“前輩怎麼還在這兒?可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要不要找紅衣前輩給您看看?”
“不用了,我只是休息一下,欣賞一下你們的工作。”
“哈哈,凌前輩客氣了,這有什麼好欣賞的?”宋筱雅笑道,又不禁感慨,“倒是前輩,在寒夜中奔波確實辛苦。”
“唉……”
凌復嘆息無言。
要不是這樣時不時還能接觸到這些來自於新世界的“人”,他恐怕早就被這片寒夜徹底吞噬了。
“可惜,我們還沒找到如何在寒夜中維持認知清明的方法,要不然就不用勞動前輩了。”
“我們這種存在,一旦陷入寒夜,很快就會被詭氣所包含的混沌資訊給影響,分辨不出真實與虛幻。因為我們看到的總是迭加態的,不像是人類,可以感知到區別……”
說著,宋筱雅還是有些失落的。
新世界的人一旦開始與外界接觸以後,也逐漸意識到了世界的真實,自然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真實的人類。
有人會因此黯然、沉淪或是發瘋。
但漸漸地,神殿傳遞了地母大人“眾生平等”的神諭,說明資料體也是生命,新世界中的暴亂才暫時停歇。
“算了,不能再想了。”宋筱雅苦笑一下,“要不然就成了虛幻派那種瘋子,總是想著要突破這一層世界。”
凌復心頭猛地一跳。
不知為何,這句話觸到了他心底深處的某個念頭。
不不,一定是因為他曾經也想過要離開這個世界,回到自己穿越前的世界。
可是現在不是已經證明,根本不是這樣,自己就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了嗎?
但如果是那樣,為什麼自己會有那些記憶呢?
那不說明還是某種重生?
不,準確來說,說不定是意識轉移。
但又為什麼會轉到自己的腦中?所以他才想要答案,才會一心要找到念想中的家鄉,確定真的存在那個陽臺上養著一盆桂花樹的家。
曾經的他,是馬不停蹄地尋找。
可如今,他卻停下了腳步。
是因為累了?還是……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個念頭令他背脊發涼。
他下意識扶住心口,只覺心臟猛然一跳。
一根觸手,猛地從心口竄出。
“地母大人!”宋筱雅驚愕道。
她身邊的學生也大驚,正欲跪地,被她攔下:“不用,地母大人不喜此禮。”
凌復低頭看著這個觸手,心裡頭莫名古怪。
彷彿覺得,自己的外甥女就在身邊。
可是,這是什麼時候植入的?
他沒有理會宋筱雅和學生的輕呼,跌跌撞撞坐上車子,呼嘯一聲開動,往寒夜深處飛去。
在寒夜中,時間與空間皆是流動的。
方向變幻莫測。
就像宋筱雅說的,她沒有現實中的錨點,所以沒有辦法在寒夜中行走,但作為資料體也不容易被幻象干擾。
人類在寒夜中更容易迷失。
但也容易因為錨點,抵達意想不到之地,發現一些意外的東西。
比如說現在。
凌復站在一個巨大的飛船面前。
船體斑駁鏽蝕,爬滿植物與青苔。
可那樣式他再熟悉不過。
那正是聯邦帝國的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