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那張臉露出譏誚與殺意,聲音低啞得像是從深淵中響起。
這時候,原本還滿腦子疑問的凌復,凸起的眼球看到另一個自己身後的黑暗中,一節節白光亮起。
是感應燈。
下面照亮的是一排排整齊的透明培養櫃。
數量多得看不到盡頭。
每一個櫃中,澄澈的營養液靜靜湧動,懸浮著一具具赤裸的人體。
哪怕只是遠遠一瞥,也能清楚看出——
那一張張緊閉雙眼如在沉睡中的臉,竟與他一模一樣!……
“告訴我,你是怎麼把凌復塞到我的過去的?”
林德爾那些有機和無機的目光,飽含殺意地“凝視”柳笙,似乎這個舉措真的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你發現啦?”
柳笙卻像是毫不在意,散漫地說道。
“你忘了,對於我們來說,過去也只是一本可以隨時翻看的書,自然我能察覺得到。”
“看來你很在意嘛。”柳笙若有所思。
“快說!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忘了?對於我們來說,過去也只是一本隨時可以翻看的書?”
柳笙笑笑,原話奉還。
“你!”
“更重要的是……”柳笙緩緩補充,“在深淵,時空更是失去了秩序,與其說是我安排他去往你的過去,倒不如說,你的過往在呼喚著他。”
林德爾冷笑:“可那還是我丟進時間線的那個凌復嗎?”
“可以是,又可以不是。”柳笙含糊道。
林德爾面目逐漸猙獰:“我總算是明白了。你在利用上界視角觀察,並且用天網聯通建木,形成世界脈絡,嘗試將多個世界拉到一起並且坍縮為一!”
“沒錯,就是量子觀測者理論。”柳笙緩緩說道,“還多虧了你造的生化人——我的舅舅提供的靈感。他不就是因為觀測,將另一個世界拉近視界,導致了司天監的崩塌?”
“你瘋了。”林德爾的聲音終於帶上顫抖,“你真的是個瘋子。”
然而柳笙似乎並不在意被發現了這個計劃,只是聳聳觸手,相當於聳聳肩。
“這算是瘋狂嗎?那就瘋了吧,反正我本來就是量子精神病,只是想傳染更多人而已。”
“你成神了,也就罷了,就像你說的並不影響我的計劃,我也就放任你,不打算干涉!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麼?你到底在做什麼!”
“哼,地母大人做事,自然是有原因的!”春曉在旁氣鼓鼓地說道。
“是,當然有原因。”林德爾聲音越發冷冽,“你是在複製你形成高維思維的經驗,讓所有人都成為多重世界的量子迭加態!成為量子精神病!”
“bingo!”
柳笙模仿林德爾,還用觸手打了個響指。
“看來你終於跟著我的節奏了!”
“你還是別急著得意,這樣下去,恐怕用不著我來解決你,你就會自己把自己給耗幹……”
林德爾的威脅卻似乎沒有影響柳笙的心情。
相反柳笙還輕笑著提醒:
“不如你來看看,是誰先會耗幹?”
這麼一說,林德爾才忽然覺察到不對勁。
他那龐大的身軀,竟開始緩緩塌縮,身上的補丁越來越多,但是原本覆滿全身的機械補丁此刻紛紛剝落,取而代之的是腐爛的血肉與殘缺的肢體。
整具神體岌岌可危,嵌入體內的詭物也在崩解的神力中被一一排擠而出,它們在虛空中掙扎扭曲,僅存片刻,便如泡影般灰飛煙滅。
殘存的人臉更是頃刻間佈滿了皺紋,詭紋遍佈幾乎看不清五官,卻仍透出一種深刻而難以言喻的痛苦——那不是屬於神明的痛苦,而是某種被剝奪了神性即將墮入低維的崩解痛苦。
隨著力量的極速流失,林德爾終於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懼。
“你做了什麼!”
柳笙緩緩抬起一根觸手,密密麻麻的眼球在其上次第睜開,彷彿萬千觀察點匯聚於一點,凝視著不斷退化萎縮、終於深陷於不可掌控的驚恐中的林德爾,緩緩開口:“你不是降神出現在在那飛船中了嗎?”
“謝謝你提供這樣好的機會,讓我們能將你一部分力量禁錮下界,並且吞噬……抹殺。”
林德爾想要將自己的力量抽離。
但是做不到了,那一部分自己就這樣消散在飛船中,不復存在。
“柳!笙!”
他滿含怒意地咆哮一聲!“你能夠將我禁錮在時間線中,並且派來蘇圓圓吞噬我的力量藉此成神,為何我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你!”林德爾咬牙,不怒反笑,“很好,你很好!”
“當然還有更好的。”
柳笙輕笑一聲。
“你覺不覺得你的信仰正在流逝?”
“什麼?”
林德爾感受著體內空蕩蕩的力量,還有幾乎穩定不了在高維的身體,終於害怕了。
“對了。”柳笙淡淡說道,“忘了告訴你。你賴以成神的庫房信仰之力,現在……全歸我了。”
“昔日的庫房城主,已經被我絞殺在深淵之中。我總算明白了,深淵之中的變化,恐怕你根本發現不了吧?”
“你絞盡腦汁想要分散我們,卻沒想到,反而促進了我們對你的一場圍剿。”
“林德爾,謝謝你。”柳笙真誠道謝。
“有了你的這份力量,我們中至少有兩個人……可以首先成神了。”
“從而成為我這龐大的去中心化成神計劃中,最為堅固的節點之一。”
柳笙的觸手一根根舒展開來,在虛空的試驗田中得意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