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鵝城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溫翰並未辯解,反而笑道:“裴大人覺得,鵝城真正的弊端在哪?”
裴裕神色平靜,不緊不慢吐出一口茶葉沫子,“這個嘛,自然是溫大人您說了算,卑職等竭力執行,爭取跟上大人的高瞻遠矚……”
“老狐狸!”
溫翰心中暗罵了一句,這老傢伙一番話說下來,等於是沒說。
“鵝城積弊有三:一曰匪,二曰黃,三曰蠻。若說要命程度,三者則需反過來,但真正造成今天局面的……”
溫翰神色凝重,指著裴裕的鼻子道,“造成鵝城今日之局面,不在匪患,也不在柔然蠻族,而是他黃晟、是你裴裕,是你們這些趴在百姓背上吸血計程車紳地主!”
裴裕久久不言,反而起身親自幫著溫翰倒了一杯熱茶。
溫翰又道,“鵝城本無地利,以前尚有人和,如今衙門實質性癱瘓。裴大人,倘若蠻族明日來犯,鵝城又當如何?是伸長脖子等待屠戮,還是全縣十幾萬百姓一起做蠻子的奴隸?”
裴裕起身又坐下,坐下又復起身,在書房中來回踱步。
沉默許久,裴裕一聲長嘆,“裴某做官二十年,也明白什麼叫和光同塵,在你溫翰之前,也不是沒有其他縣令說過這番話,只是結果嘛……”
他說著一聲苦笑,又繼續道:“溫大人,看在您搭救小女性命,保全小女名節的份上,卑職最後勸您一句,鵝城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哪怕是棄官不做,也還是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好!”
“哦,是嗎?”
溫翰不冷不熱應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裴裕突然拍案而起,指著窗外大聲咆哮道:“這二十年間,好官我見過,狗官我也見過!拜他黃晟所賜,三年來鵝城已經沒有縣令,也沒向朝廷上繳過分文賦稅,去年鵝城大旱,朝廷也是連句慰問都沒有。大人可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鵝城已經被大淵朝廷實質上放棄,只是名義上還插著那杆大王旗罷了!”
裴裕滿臉悲痛,“去年,就連岱青河一線的邊軍都撤到了山南駐紮,或許朝廷就等著我們被柔然屠城!”
溫翰默默從袖子當中掏出一本賬冊:“可即便這樣,還有人每年主動上繳賦稅。不多,就那麼一點點,勉強維持著那個破衙門的開支。裴大人,你說這個傻子是誰啊?”
裴裕默默閉上眼睛,悲痛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道理我懂,鵝城的那些士紳也懂。只是……”
“只是若要他們出血,所有人都寧願看著這鵝城慢慢爛掉!”
溫翰語氣突然間變得嚴厲,拂袖起身道:“裴裕,本官在京也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出,如今到這鵝城,還真想豁出性命與那黃狗鬥一鬥。無論成敗,我都要讓這天下顫上一顫,要青史沒辦法忽視‘溫翰’二字!”
他說完又看向裴裕,眼睛直勾勾盯著對方,卻未提出任何要求。
裴裕一張臉半哭半笑,最後吞吞吐吐道:“裴某慚愧,我在鵝城還有一家幾十口人,實在是……”
“裴大人,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您若不配合。呵呵,畢竟話不傳六耳……”
盜石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書房,手中拿著一把匕首,算了算又糾正道:“話不傳八耳!”
裴裕臉色一變,指著溫翰大叫道:“溫翰,你簡直是土匪行徑,深夜行刺本官,簡直連土匪都不如!”
溫翰一聲冷笑,“只靠著滿腔熱血,還有那幾句陳詞濫調的禮法,溫某能去和那黃晟鬥?”
“你!”裴裕一時語塞,心情反而輕鬆不少,默默閉上眼道:“罷了……”
溫翰擺擺手,示意盜石退下,又繼續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際,我不殺你,也不逼你。給你三個月時間,慢慢看,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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