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目標,瓦拉德什!
城市的表面,取決於秩序和科技水平。
作為科爾基斯之星的首都城邦瓦拉德什,得益於星球舊時代遺產——【城市自動化管理系統】,讓這座幾乎相當於普通巢都一倍大的巨型都市依然保留著上千年前的風貌,至少表面如此。
高牆外,綿延百里、如同暴雨前雲層的灰花群,更為它贏得了“灰花之城”的美譽。
只可惜不管一座城市的表面再光鮮亮麗,科技文明未發展到一定程度,貧民窟、地下黑市...都屬於繁華下容易被人忽略的汙點。
差點忘了。
有一個地方永遠保持骯髒,並且恰好就在灰花美譽的土壤之下,同時也是自動化管理的最後一步。
錯綜複雜的下水網路中。
瀝青色的汙水在寬面水道中時急時緩,工業廢料所產生的浮泡在破裂時總會發出類似吞嚥的咕嚕聲。它與水流聲、老鼠吱呀聲,構築成不同於城市喧鬧的獨有寧靜。
噹!
伴隨令人牙齒一顫的脆響,寧靜被打破。
一扇生鏽的格柵門被人用蠻力砸飛,兩束不大的火光照射進昏暗千年的下水通道,也驚得一片片臭蟲與老鼠四散而逃。
“奧瑞利安,”午夜之王低沉的聲線在通道中響起。
“經過兩個科爾基斯日毫無頭緒的摸索,身為一個曾在昆圖斯下水道摸爬滾打數年的國王終於有理由懷疑那蠢貨在說謊。”
早在十天前,科茲曾與珞珈眾人有過一場商討,其內容無非是推進速度遲緩。
要知道,瓦拉德什周遭村鎮少說也有上百個,除去那些主動投誠的,剩下得一個個嘴炮,一個個攻打。
據特斯拉計算。
等聯軍兵臨首都,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了。
外加尹漠對之前制定的“農村包圍城市”戰略亦感到不妥。
那隻適配於自身力量不足,我有兩個原體,直接畢其功於一役才是最優解。
而且科爾基斯的城市村鎮與3k泰拉完全不同,前者城市人口生產值是村鎮的萬倍不止,農業亦是如此。
不用尹漠下令。
待會議結束,被傳送而來的諾斯特拉莫軍與珞珈的追隨者組成聯軍,開始全速朝瓦拉德什推進,並於六天後抵達城郊,修建攻城營地。
然而,新的難題再次擺在聯軍面前。
雖然早就知道星球首都有科技遺產,但萬萬沒想到其會是足以覆蓋整座城市的防護屏障——“天幕”。
炮彈轟上去,眨眼間就會被立場抵消成碎屑。
陸上不行,海上更是痴心妄想。
先不論有無船隻、該如何突破港口屏障,珞珈麾下幾乎都是生活在沙漠裡的旱鴨子,急著葬身魚腹也得排隊。
空中。
幾個投誠部落還真有十幾架類似直升機的小型飛行器,但據一位去過瓦拉德什的酋長講,首都高達六十米的城牆上滿是防空火力,飛行器剛一靠近,就會立即墜機。
結果,還是由科茲敲定作戰計劃,由他從一條隱秘路徑孤身潛入城中,尋找並癱瘓屏障的能量發生器後,再由聯軍發動總攻。
經過珞珈一整個科爾基斯日的考察,一名來自瓦拉德什城郊附近的汙水處理廠廠長拿出一份簡陋的地圖,提出可以裝備武器、穿防護服透過下水道網路,也就是午夜幽魂在昆圖斯巢都的老家,進入首都。
時間回到下水道內。
在聽到自家兄弟對自己靈能指桑罵槐的嘲諷後,珞珈尷尬地笑了笑。
為確保廠長所言的真實性,科茲要求用靈能手段測謊。只不過,他那過於粗暴的行事風格,容易把正常人摧殘得不正常。
為避免寒了那些投誠者們的心,珞珈便主動接過了這道程式。
“兄弟,這張地圖早在兩個科爾基斯日前就已失去效用,你知道的。”
藉著搖曳的火光,珞珈再次凝視手中那張早已翻過多遍的羊皮紙。
一路上,按照地圖指引。
兩位原體從汙水廠管道進入,在肅清了數十頭因廢水汙染而產生變異的野獸後,成功潛入了首都排水系統。然而,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如同地底都市般層層堆疊、迂迴曲折的混凝土迷宮。
對此,午夜幽魂很有發言權。
臭氣熏天的巢都下水道習以為常,找到出口只是時間問題。可珞珈這個黏人鬼硬是要一起來,這令他頗有怨言,更糟糕的是為避免觸發首都探測系統,他們二人需時刻保持靈能靜默,連最基礎的通訊裝置都無法使用。
至於首都下水道的完整地圖,恐怕早和它的設計者一樣,於萬年前就已化作塵埃。
尹漠的視角中。
這兩位由帝皇在第30個千年憑藉尖端基因工程技術與亞空間偉力所造就的“半神”,此刻卻揹著粗製濫造的燃料棒,手舉猿人晚期的核心科技,在人類第一次大殖民時期修築的下水迷宮裡瞎轉悠。
“......”
回應懷言之主的是沉默,以及令人煩躁的吱吱聲,好在隨著攥著聲源的食指輕輕一劃,那肥碩的身軀立即一分為二。
“第一百九十二個分岔口。”
以老鼠汙血塗牆、留下標記,科茲手一歪,那半截“童年美食”便掉入水道,隨穢物一同被沖走。
兄弟,有空跟我講講你星球的故事。”
“......”
珞珈得到的仍然是沉默,但在兩位原體繼續沿著通道走出幾步後,科茲像是想到開心的事情,臉上掛起壞笑,轉過身發出嘶嘶的嗓音:
“與其關心一個幽魂的故事,倒不如想想你那藍眼睛的兄弟能否領導‘十字軍’......地上的事絕對非常有趣~”
由於尤尼克爾將罩袍加身於珞珈,莫蓋爾氏族便將上面的圖案刻畫為“十字聖徽”,並自稱“十字軍”。
“安格爾值得信任。”看向前方因身高問題不得不俯下身子的科茲,珞珈以一種篤定的語氣:
“就像你一樣,兄弟。”
......
瓦拉德什外圍,十字軍攻城營地。
年輕的指揮官肅立於瞭望塔頂端,銀灰的花瓣在耳邊緩緩飄落。
在他身旁,一面縫有血色十字的白旗正迎著灰花之城的海風獵獵作響。
那雙如海水般湛藍的眼眸中,赫然倒映出一片喧囂沸騰的景象:數以十萬計的軍隊在煙塵中熱火朝天地整備著器械;軍士們碾過花叢,亂哄哄地鋪設著圓木、輸送著部件;百餘門大型投石機由工匠們拽拉、裝彈、校準。
“安格爾·泰大人!”
擔任侍從的艾瑞巴斯騎著四足獸衝至塔下,高聲彙報道:“納瑞克氏族與塔格隆氏族為資源配給爆發衝突,雙方正於神賜糧庫對峙!”
“我現在就和騎士們過去。”安格爾·泰聞言,微微蹙眉,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對此情形,他早已見怪不怪,被收服的上百個氏族部落等級不同,文化迥異,而且往日裡為爭搶各類資源,沒少堆積仇恨。
先前珞珈統帥十字軍的時候,彷彿有某種光環存在,連水火不容的部落,都甘願擱置宿怨、歸於同一陣線。
“艾瑞巴斯,你留在塔樓上觀察屏障,若有任何異樣,立即向我彙報。”
“遵命,大人!”
翻身爬上游牧部落特有、類似駱駝的坐騎。安格爾·泰與十字軍騎士們揚起皮鞭,朝著攻城營地後方的輜重甬道疾馳而去。
隊伍穿梭於甬道,目視著運送糧食的部落民,安格爾·泰的思緒卻仍停留在屏障上。
別看他表面對十字軍的任何突發狀況都能沉著應對,可自從被珞珈任命為代理軍團長後,往日裡雞毛蒜皮的小事瞬間轉化成肩上“沉甸甸的權責”,幾乎壓得這位初出茅廬的指揮官喘不過氣。
幸好開啟屏障後,聖約也無法從內向外進行還擊,但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
我們的人數將近百萬,每日消耗的輜重是一個天文數字,若非主親自降下食物與水,向世人宣告神站在我們這邊,恐怕這百萬人早已作鳥獸散......
生活在沙漠裡的部落民平日飲水都成問題,外加他們屬於遊牧性質,往往舉家進行遷徙,又被珞珈的神棍天賦和真實存在的“神之偉力”短時間內吸引了太多皈依者,導致這支倉促集結的十字軍素質參差不齊、體量過於臃腫。
若非尹漠為加速科爾基斯的統一程序,往箱中世界投餵十幾塊麵包,並用數瓶礦泉水之力開拓出一座大型蓄水庫,否則這些前腳還為爭搶水源互相廝殺的百萬刁民,後腳就能齊心協力、快速推進至星球首都?
開什麼泰拉玩笑,趕緊滾回沙漠邊緣喝西北風去吧!
即便幽藍色畫面障消失,面對那高逾六十米的堅固城牆,我軍的配重投石機不僅無法將其砸塌,還將遭受城防軍炮火的轟擊......
到頭來,還是得仰仗‘那邊’。
“安格爾·泰大人到此!快都閃開!”領頭幾名騎士大叫道。
思慮間,隊伍抵達人聲鼎沸的糧庫正門。
形形色色的氏族成員驅趕著馱獸拉動板車,往來穿梭絡繹不絕,一些家境殷實者,則用地行車運送物資。
守衛上前驗明正身。
負責戒備糧庫的衛隊長命令部下分開擁堵的人群與車獸,為安格爾·泰一行闢出一條綠色通道。
“安格爾!”衛隊長嘹亮的聲音響起——他同樣出自莫蓋爾部落,論起輩分,乃是安格爾·泰和珞珈的叔伯。
“快進去,那兩個部落非要你主持公道。”
沒有族人間的寒暄,安格爾·泰快步進入糧庫,遠遠就看見被莫蓋爾衛兵隔開的納瑞克氏族與塔格隆氏族。
左邊穿金戴銀,華服錦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右邊斷髮黥面,破麻布條勉強蔽體,就連飾品也僅限粗礪的骨製造物。
兩個來自不同階級的氏族,竟達成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食物配給確實引起了衝突,但雙方絕不動刀槍拳腳,也不推搡擋在中間的莫蓋爾族人——所有的攻擊僅限於唇槍舌劍。
左罵右卑賤如塵:昔日“天命之子”珞珈降世前,為求果腹,不惜匍匐在聖約腳下充當忠實的走狗。
“塔格隆是一個奴性刻骨、沾滿汙穢的下等氏族!你們連嗅一嗅‘神之佳餚’的資格都沒有!”
“奴隸,你們是奴隸氏族!”
右邊也不甘示弱,立即予以還擊:“你們白淨的皮囊下,藏著一顆卑劣的心!納瑞克有如今的地位,全憑你們祖先兩頭下注!幫助英雄珞珈的同時,又為聖約提供情報!說不定,你們氏族現在就藏有聖約的間諜,借分糧之口,挑撥我們內亂!”
這句攻訐,這頂帽子,徹底激怒了納瑞克人。
“汙衊!尤尼克爾在上——我要剜掉這幫賤民吐謊的毒舌,然後再將聖約異端一個個釘在十字架上!”
納瑞克代表用手鏟起一把沙土,朝對面投擲,剩餘族人紛紛效仿。
必須做出表態,撇清自己的嫌疑。
否則,神會不悅。
所有投誠氏族在尤尼克爾撥開雲層、降下食物的那一刻,驗證了——“神...真真切切存在於科爾基斯”。
與聖約所宣揚、要求信徒以活人獻祭侍奉的“舊神”不同——祂,尤尼克爾,竟仁慈至此:不僅直接賜下實質的幫助,更差遣復活的珞珈,將一盤散沙的部落聚攏歸一。
而這一切豐厚的恩賜,竟無需信徒奉上血肉之苦,只須獻上虔誠的信仰。
至此,連那些曾經篤信英雄珞珈“以己之力,推翻聖約”的無神論者們,都陷入了難以自抑的宗教狂熱。畢竟,提出這理念之人,親身實踐了何為生死輪轉!
一度斃命二度重生,珞珈攜神重臨人間!
那一日,互為仇讎的氏族間終止廝殺。無人敢去驗證信徒相殘能否取悅於神——既已領受過祂悅時恩澤如瀑的澆灌,又怎願再去面對祂怒時吞沒萬物的雷霆?
“全部住手!”安格爾·泰出聲呵斥,命令騎士們維護秩序。
莫蓋爾衛兵見安格爾到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讓他們各自的代表來見我。”
等氏族代表罵罵咧咧地被騎士帶到近前,兩個人又默契的從氣沖斗牛的狀態變更成謹小慎微。
對方可是珞珈這一世的胞兄,萬萬不敢得罪。
“聖教軍團長......”納瑞克代表正想搶先一步辯解,卻被安格爾·泰抬手製止。
“兩位,兩位氏族代表,或者說兩位叔伯。我知曉你們爭吵的緣故,當然也知曉你們的‘剋制’。”
安格爾·泰繼續說道:“我的父親老莫蓋爾一直在盡力保證公平,保證每個氏族根據人數獲得足夠的糧食。”
珞珈規定:凡食物配給,不論老少,一律按成人標準計算,同時扣除各部族持有牲畜的份額。
因此上百部族不僅糧食無缺,反而多有盈餘。
“故而——”
“兩位覲見‘神之福音’心切,方致信徒間口角相爭。”安格爾·泰話音沉靜,目光駐於那座十數塊麵包壘成的小山——木牆輻輳環立,糧庫圍它而建。
“我沒有說錯吧?”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都覺得該有個先來後到......”
代表們一臉無辜,異口同聲地回答。
既然代理軍團長都願意給一個臺階下,將大事化小,那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唉......
於心中長嘆一口,安格爾·泰這幾日已經被聽著“來勢洶洶”,趕到“誤會一場”的破事整得焦頭爛額。
他覺得,是該給出表態了。
“珞珈與主是憐憫的。你們兩個氏族再各拉一車食物,下一次不要發生口角,這是所有信徒都不願看見的。”
說到這,安格爾·泰左手上遮至前額,仰頭觀察起懸掛於天空的烈日。
“還有,天色快到‘午後醒起’時了,待將食物運回各自氏族,你們立刻趕去攻城營地集合。”
科爾基斯是泰拉的四倍大。一年等於泰拉4.8年,一天等於170.4個泰拉時,晝夜週期延長,人類難以適應;為此,首批殖民者發明了一種獨特的時間追蹤方法。
隨著太陽日的延長,時間被劃分為七個子日,分別是拂遠、上午、長午、午後、昏前、冷落和至夜。這些子日進一步分為三個部分:醒起、醒主和休前,以便與泰拉日更緊密地相關。
一天中最熱的時間是長午醒起時,最冷的時間是至夜休前時。故就算十字軍只是與守軍對峙,亦須避開此二時。
“遵命!絕不會有下一次!”
沒有對沖突的絲毫懲戒,還獲贈一車食物。
納瑞克與塔格隆氏族的代表不禁喜笑顏開,拍胸保證。
然而,安格爾·泰接下來的話語,如同刺骨的冰錐猛然扎進兩位代表的脊髓。
“我相信兩位。可若是以後再發生這種‘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我會認為我的話在兩位叔伯心中是沒有份量的,我的兄弟珞珈也不會熱衷於處理信徒間的齟齬......”
年僅三歲的代理軍團長轉頭凝視東方,那是瓦拉德什南城門的方向。
少年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唯有說話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或有或無的沉黯。
“那我就只好交給另一位大人——更準確地說,另一位神使大人的部下,行以仲裁與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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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瓦拉德什南城門七公里處。
與那片由各色部落民和人力器械組成的雜亂泥潭不同,這裡的每一寸土壤都散發著高效、紀律的冰冷氣息。
相較由遊牧部落倉促集結的烏合之眾,午夜君王麾下的一萬近衛軍堪稱永夜精銳。無論是人員素質,還是科技裝備水平上,均對十字軍呈碾壓性優勢。
更形象一點,會使用槍械的中世紀野蠻人與人類二戰近代化正規軍。
諾斯特拉莫王國軍,攻城炮陣。
臼炮——特斯拉仿照突擊虎鑄造出的數百門簡易攻城利器,正將短而粗、三百毫米口徑的鑄鐵炮管,以四十五度角指向那片覆蓋灰花之城,幽藍、看似堅不可摧的屏障。
“醒起時,開火。”
通訊器命令一出,數百名裝備耳塞、身穿隔絕紫外線作戰服、頭戴全面罩鋼盔的炮手猛地扯動拉火管。
瞬間,火花引燃火藥。
伴隨著撕裂空氣、震耳欲聾的轟鳴,炮兵們的護目鏡嗡嗡作響。
數百門臼炮依次向天穹噴吐出夾心開花彈,化作傾瀉而下的火雨彈幕,砸向已經被轟擊上萬發的能量屏障。
不出所料,爆炸僅在立場膜上泛起一陣漣漪。
待硝煙散盡後,屏障依舊完好如初。
“重新裝填。”
一桶桶冷水潑向灼熱的炮身,隨之升騰的蒸汽嗤啦作響。
各炮組在軍官短促的口令聲中,已開始為下一輪炮擊做準備,冷卻炮管、清理炮膛。
炮陣後方。
三臺斯庫拉守衛者、十名紅袍技術工匠、一百具鞭笞者機僕,以諾斯特拉莫鑄造總監為中心點,結成圓形陣列。
“總監大人,午後醒起時的炮擊資料已上傳。”伺服耳機中傳來人聲。
聽取炮陣觀察員報告的特斯拉,義眼盯著手中資料板,發聲器對技術工匠們機械地發音:“下一輪,午後醒主時。”
兩個科爾基斯日前,埋藏在金屬腦袋中的情緒線路電流聲噼裡啪啦,明示出鑄造總監對國王的安排非常不滿!
本來好好的在沙漠中考著古、發掘著星球科技遺產,結果突然被科茲告知:“立刻趕來瓦拉德什城郊擔任軍隊指揮!”
那時,他剛破開一座遺蹟,正要帶隊進入考古(盜墓),故打算以維持軍械供給為藉口,推卸不去。
誰曾想,午夜君王早就預言到他有這麼一手。隨著王命抵達的,還有兩名蝙蝠崽以及一臺蔑視者無畏,擺明了抬也要把他抬到前線陣地。
懷揣著牴觸的特斯拉被抬至城郊時,義眼只是不經意地瞥了灰花之城幾秒,霎時間,線路中所有的負面情緒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狂喜與懊悔。
眺望屏障,高舉雙臂,特斯拉的邏輯線路飛速運轉。
“愚昧如我,竟錯怪萬機之神的天使!他垂憐信徒在無垠沙海中的撈針之苦,遂直接將我引至一座蘊藏著古老科技造物的寶庫門前!”
鑄造總監接過指揮權,首先利用諾斯特拉莫居民弱光、擅於夜間作戰的特性,命令炮兵陣地不分晝夜、有規律的轟炸城市。
明面上,是為試探屏障承受極限、消耗城市能量;實際上,是用炮火分散城防軍注意,為兩位原體的潛入行動打掩護,同時規律性轟擊,既可以延長炮管壽命、減輕後勤壓力,又可以使敵軍逐漸鬆懈。
特斯拉所展現出的指揮才能,令尹漠都豎起大拇指。
“到底是在火星上當過領導的黑機油!”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特斯拉甚至致電過安格爾·泰,表示他可以親自帶機僕軍團去十字軍營地“激勵”一下友軍士氣。
遭對方婉拒,他未再多言——目的已然達成。
他清晰記得,當向科茲諫言“剝皮頑固之徒乃奢侈的資源浪費,他有更好的辦法”後,那些親眼目睹他甩動“奴役之杖”,將活人轉化成忘憂者機僕的氏族酋長們,臉上迸發出“豐富多彩”的表情——那是血肉之軀對半機械造物最原始的恐懼!
浸潤於科爾基斯濃郁的宗教氛圍,便不難洞悉其居民的觀念:人皆懷魂,死後當魂歸神國。
他們不懼死亡。
然若淪為忘憂者這般意識盡泯的可怖造物,靈魂必將永錮於腐朽鋼鐵之中,永世不得解脫!
十字軍凡人眾多,兩位天使離開,安格爾·泰恐難以調和氏族部落,那就由他鑄造總監來代掌軍事法庭,反正判決惟有一條——做成機僕,正好大型採礦機僕需要多具溼件拼裝,“原料”嫌少不嫌多!
受午夜君王影響,鑄造總監亦視“恐懼為達成目標的一種手段”。
午後醒主時已到。
又一輪炮擊過後,特斯拉手中正在讀取資訊的資料板突然接收到一份加密情報。
敲動機械爪簡單破譯,其內容是:【瓦拉德什南境援軍已潰,累計損失機僕一千具,清理戰場中,預計於午後休前時返航。】
此乃聯軍會議時,科茲佈下的二重戰略,即經典的“圍點打援”:
由默西呢斯兩個蝙蝠崽駕駛斯巴達突擊坦克,領著蔑視者無畏裡夫兄弟,及三萬就地建造的各型號機僕充當機動軍團,旨在殲滅星球外地派來支援“灰花之城”的聖約軍隊。
擬出一份同樣加密的資訊回覆斯巴達突擊坦克,特斯拉扭轉上半身,對十名技術工匠發聲道:“機動軍團,午後休前時返航,回收機僕序列待命,完畢。”
基於維修成本考量,本機型被設計為技工型機僕,專司拆解重傷低階單位,回收可複用零件。
技術工匠們應命,解散各司其職
“嗯...”機械爪托住下顎,特斯拉的邏輯線路略一過電。
“據二進位制計算,聖約收到援軍覆滅的機率不會低於百分之九十,是時候觀測城上景象,以進一步計算士氣影響。”
令斯庫拉保鏢跟隨,鞭笞者四散警戒,特斯拉持杖登上一座位於攻城炮陣左翼的土山。
此山由上千機僕夜以繼日,以工程伺服臂運土,夯築至與瓦拉德什城牆等高,正是俯瞰戰局的絕佳位置。
動力揹包供能聖賢士專屬光學觀星鏡,旋轉校準環調整焦距,鎖定城垛上巡邏的聖約軍。
“目測分析中......基於行為模式判定,凡人恐懼指數未有顯著波動。”
城牆守軍如常運作,無異象的秩序已成佐證——鑄造總監的戰略推測得到應驗:
①聖約架構鬆散,各自為政。首都方面樂見地方勢力遭受打擊。
②凡人愚妄的自大心理,認為聯軍現有武器無法對城防構成威脅。
“呵嘶嘶...”望著那些“大難臨頭不自知”的城防軍,骷髏面甲下的發聲齒輪傳出陰惻惻的合成音。
“若將此城置於孟德斯三號,我至少有一百種方案讓這座城市的居民生不如死。”
包括但不限於:讓同事首席基因士製造病毒炸彈汙染大海;令高階刺客機僕在下水道網路組織爆破,炸塌陷一段城牆;請求鑄造將軍調動泰坦修會【摩提斯軍團】(死顱軍團)高約七十米的“神怒之日”偽帝級泰坦和火星百機隊高一百米的【烏拉托爾型將軍炮】。
在這兩座“神機”面前,瓦拉德什類似大型虛空盾的屏障將如同雞蛋殼一樣薄脆。
ps:帝皇級泰坦高度不確定,也有說法是幾百米,甚至一千米往上。
“嗯?”
伴隨一聲夾雜輕微感情的疑惑音,光學鏡中的城頭髮生變化。裝備盔甲的城防軍士兵們突離戰位,轉而圍向內沿。
“行為模式解析:運動軌跡紊亂,確認為輕度恐慌。啟動聚焦放大...城內疑似出現煙霧訊號,火源判定機率98.8%。”
......
科茲曾在永夜巢都以潛行之道著稱。
其如鬼魅般的降臨與暗殺,為他贏得‘午夜幽魂’之惡名。
即使做不到融入陰影,他的技藝亦令刺客宗師畢生之修習,淪為稚子拙舞。
只不過今昔不同往日,此處是輝光灼灼的瓦拉德什,“瘦弱”的幽魂亦蛻變成三米多高的巨人,究其根本原因,是巨人腋下還夾著一個兩米多的累贅。
兩位原體加起的重量,令科茲無法輕盈落地,他每前進一步都會在地面的石階上留下一道裂痕。
讓珞珈跟著潛行不被暴露?這比某個諾星貴族是天生好人的機率都低!
快速繞過一棟高樓,科茲自嘲的想著。
“吾主!”
“您當初為什麼不願將這個文職天使與我降於同一星球?”
他在心中疑惑。
“這樣我便不必遮遮掩掩,全憑這個兄弟的存在導致我們無所遁形,只能直面諾斯特拉莫的一切惡意~”
他在心中戲謔。
珞珈潛行於科茲,恍若幼童蹣跚於電線學步。前者是如此的笨拙,以至於昆圖斯下水道的碩鼠都比他難抓!
“除了倚靠主的光輝傳道,你還有一個作用,兄弟。”
躲進兩條巷道交織的陰影中,避開數支前往救火的消防隊。
“相比被火焰吞沒的建築,你更能吸引異端組織的注意~”
諾斯特拉莫王國軍第二輪炮擊,也就是午後醒主時。
兩位基因原體歷經千辛萬苦,忍受整整近三天下水道臭氣的薰陶,終於在地下迷宮深處,追蹤一條漂浮著大量人類殘骸的寬面水道,一路來到一處聖約組織為掩人耳目、特意修建的隔音祭祀場。
他們抵達時,那裡正延續著一場邪惡的活人血祭儀式。
原體待異端,少有寬宥。
僅留一活口拷問出能量發生器下落,科茲抄起兩柄【寡婦製造者】將現場的聖約使徒屠戮殆盡。
那‘幸運’的活口,是一名身穿褐色長袍、全身雕滿黑暗咒文的聖約祭司,他即將為自身的好運而付出代價......
僅持續數分鐘、避開所有要害的‘溫柔’折磨中,祭司聽過無數遍、現在終於報應到自己身上、比受害者還要慘痛數倍的求死哀嚎中,科茲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異端對自己的偽神不夠忠誠。
丟下沾血、被故意磨鈍的釘子。午夜君王示意懷言之主給異端個痛快,隨後走向祭祀場角落的石梯,準備透過它來返回地面。
方才一頁錘砸碎兩名異端腦袋的珞珈,正將所有殘屍堆在那具不成人形,僅剩一口氣吊著的祭司身旁。
雙手合十,信徒對神禱告:“凡褻瀆吾主之異端,必以物質之火焚其軀,靈焰之火灼其魂......”
“奧瑞利安雖是個不善戰鬥、衷愛耍唇弄舌的文字抄錄員,但兄弟對吾主的虔誠已得見證。”
第一次。
科茲第一次在心中淺稱懷言之主為‘兄弟’,要知道初次會面,他可是相當看不起這個只知跪地祈求的懦夫。
耐心聽完珞珈的喃喃自語,他聳聳肩,笑著攤手錶示無所謂。
儘管這樣做會打草驚蛇,但也算吸引聖約注意,為潛入行動掃去些許障礙。
“二十多具油脂的燃燒,不會持續太久。”
他一邊說,一邊幫珞珈收拾許多碎到不能再碎的殘渣。
“因為我試驗過上百具。”
進一步考慮,焚燒異端時升起的濃煙,更能對城外苦苦等待的聯軍發出一個訊號。至於能否洞察其意,則全憑各自指揮官的悟性了。
“滴——”
刺耳的火災警報聲響起,一輛輛消防車在巷外呼嘯而過,昭示火情之嚴峻。
巷內陰影中,科茲正無聲地慶幸著自己的先見之明。
見識過珞珈那不出五十步必被發現的蹩腳潛行後,他當機立斷,破壞了附近一家日用品倉庫的消防系統,隨即點燃貨物,製造一場更為洶湧的混亂,化作他此刻急需的掩護。
“奧瑞.....”
待警報聲遠去,科茲正要與珞珈討論下一步計劃,卻猝不及防的被來自另一個時間和地點的幻景佔據眼眸。
.....?
時間分秒流逝。
被牢牢夾在腋下的珞珈,心中疑慮漸生。
眼見兄弟久久沉默,他終於按捺不住,以幾不可聞的蚊蚋之聲輕探道:“兄弟?”
“我沒事。”科茲給出回應。
那是一場簡短的被動預言,從一粒細小的微塵迅速膨脹到現實生活裡。二者在複雜的唯獨中重疊,數十種影象彼此推動,構築成他的領域。
“我們會被發現。”
“啊?”
“在瓦拉德什,在嘴中撬出的情報,在內城,在能量發生器,在塔樓下的庭院。”
科茲零落的囈語,排序成一塊塊資訊碎片,末片即是最終場景。
“我們是如何被發現的,兄弟?”
珞珈的詢問像根刺扎進耳中,一股寒冷的挫敗感瞬間攥緊了科茲的心臟。
“我不知道。”他喉間擠出斷續的嘶嘶笑聲,“這該死的幻景只告訴我‘會在內城被發現’——至於‘如何被發現’?它隻字未提!”
艱難地扭了扭被科茲手臂箍得生疼的腰身,珞珈帶著一絲不合時宜的希冀提議道:“那...那我們乾脆別潛行了,直接殺進去吧?”
“不。”科茲咬出一個堅定的低哥特音。
“我唾棄一場註定失敗的預言。”
“......”
當在灰花之城復古的街巷間閃轉騰挪、爭分奪秒之時,諾斯特拉莫與科爾基斯的紛繁細節,卻在午夜君王腦中悄然比對。
科茲必須承認,瓦拉德什中下層居民的生存環境要比過去的昆圖斯好上太多。
未遭汙染、淡藍而明亮的天空;道路乾淨整潔,不見穢物與屍骸;市集熙攘,頭裹紗巾的小販盡力吆喝、招徠行人駐足......
他並不在意上層們的物質生活,那不會有太大區別,一樣的奢靡,一樣的腐朽。若真要比較,不過是看哪邊的獠牙更利,哪邊更精於將人命碾作遊戲。
那些最常見、為生活而勞碌的平凡身影們,才是他心頭最深的掛念。
我若能降生在這顆星球,午夜幽魂便不必誕生。
以科茲的觀念,他不過是被雙親遺棄於永夜之星的棄兒,在罪惡之都苟延殘喘,直至僥倖遇見真神尤尼克爾,方得扭轉預言軌跡;而珞珈呢?那縷悄然啃噬他理智的毒焰,他稱之為嫉妒。
為何唯獨他,能在養父母的羽翼下尋得避風港?
為何唯獨他,能擁有兄弟並肩前行?
為何唯獨他,能引動神祇垂青的目光,被烙上‘天命之子’的金印?
為何...為何偏偏是他?
“為何?”科茲捫心自問。
“憑上帝要把重任降臨在我身上,一定要先使我心意苦惱、筋骨勞累,以考驗我是否有能力擔下這份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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