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霧太好欺負了。
也許從小被養的太好,就像一株被精心澆灌的玫瑰,只能在溫室裡存活。
離開孕育她的堡壘,暴露在陽光下,她就活不下去了。
枯萎、死亡。
即便她看上去很有攻擊性,但周京渡知道,她總在心軟。
心軟的人太過優柔寡斷。
沈朝霧或許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在努力改變,但她本性是寬和善良的,這隻會讓別人一再欺負她。
因為她好欺負。
周京渡眼皮低垂,沒有去看沈朝霧的表情,卻能精準猜出她的心思,“沈朝霧,你是不是覺得我管得寬?”
但這次,他猜錯了。
沈朝霧垂眼看他。
輪椅上的男人側臉精緻得不可思議,彷彿造物主的恩賜。
薄唇微微抿著,泛著蒼白的色暈。
沈朝霧心尖微微動了下,發癢,發麻。
她搖搖頭,又想到周京渡看不到她的動作,咬了咬唇緩緩開口道,“沒有,我沒有覺得你管得寬。”
清泠的嗓音天生帶著洗滌一切的魔力。
乾淨的,純澈的,沒有一絲雜質。
沈朝霧本身就是一個純粹到笨拙的人。
周京渡想,笨蛋。
她真的是笨蛋。
別人都欺負到家裡來了。
她不會給他打個電話麼?他難道是擺設麼?
周京渡“嗯”了聲,心裡堵著氣,但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捻了捻沉香木手串,“你不用騙我。”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沈朝霧並不喜歡他。
甚至厭惡他。
周京渡一開始不理解,現在已經接受。
厭惡就厭惡吧,總歸人還在他這裡。
“沒有騙你。”沈朝霧蹲下來,修長豐腴的玉腿線條十分好看,有種迷人的風情,她平視周京渡。
語氣竟然出奇的溫柔。
最起碼。
是周京渡難得聽到的口吻。
她從來沒有露出這樣純然的笑容,“我很感謝你,周京渡。”
沈朝霧是真心的。
從上輩子到現在,她被至親傷害過太多次,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所有人都揮刀砍向她,不給她一點活路。
但今天,她曾經最痛恨的男人——
擋在他面前。
替她趕走沈寒川。
周京渡堅定地站在她這邊。
這一點,她很感謝。
一股久違的溫暖傳遍全身。大約上輩子極致悲哀的命運,讓沈朝霧對別人的善惡變得很敏感。
她能感受到,周京渡對她沒有惡意。
“如果已經不打算原諒,”周京渡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毛骨悚然的狠意,“做的再狠一些,又有什麼不可以?”
沈朝霧睫毛微微一顫。
她眼裡透著迷茫,低聲說,“怎樣算狠呢?”
“你覺得怎樣算狠?”周京渡沒有回答她,反問她。
他循循善誘著。
引導沈朝霧找到她自己的答案。
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沈朝霧垂著眼皮,薄白的眼皮宛如蟬翼,清晰看到細弱的青色血管。
像是稚嫩的幼芽根莖。
快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