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二女?(加更四合一)
周依棠緩緩側過身,腳步輕點,一步掠向半空停住身形。
陳易皺眉疑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執念在心湖裡顯化,你對付就是了。”她道。
隨著這聲話音落下,乾涸開裂的心湖裡中心處,慢慢爬起一道灰白色的身影,面上沒有五官,周身沒有色彩,一襲青衣,如周依棠的輪廓相似。
陳易大為愕然,原以為能用一場以劍問心,問劍一番便能化去周依棠的執念,沒想到她的執念如此之深,竟已顯化出了形體,離修道之人談之色變的心魔僅差一線之隔……
所幸周依棠斬卻三尸,這執念沒有修成心魔的機會。
無面無相的執念似乎清醒不久,臉上有色塊來回變化。
陳易攏住思緒,執劍而去。
迎著愈來愈近的面孔,執念那斑駁湧動的面色定格下來,凝聚成出離的憤懣,“是你、是你……”
執念以手作劍,由上而下一斬,平地炸開千丈劍氣!
她一字一語泣血而出,
“…欺師滅祖之徒!”
劍氣浩浩蕩蕩狂奔,每一縷劍氣都凝如實質,洶湧澎湃如一條白龍咆哮,讓自立足之處起都裂開數十丈深淵。
給之前的陳易一百個腦子,再怎麼想都想不到周依棠連執念都修到了這種程度,劍氣跟不要命似的一甩就是一大條,他已來不及驚駭,瞬間身形激射躲開。
他腳步連點,絕巔踏雲短短時間內運轉到極限,身形在半空中狂閃,每一步落下時,凌冽無匹的劍氣如影隨形,留下數道溝壑。
從周依棠所在的高處看去,陳易就如同怎麼撲打都抓不住的蚊子一樣,是了,他本就是如此煩人。
獨臂女子靜靜覽視這衰敗心湖裡的戰況。
她沒有出手的跡象,並非不願,實則不能,執念、執念,就是執著、思念,這些本就從她而出,與她是為一體,無法自我湮滅,只有將之放下。
人往往因執念而行動,也被執念而同化。
所以她不能出手,出手便容易被執念所同化,所謂醫人者不能自醫,正是此理。
沛然的劍氣奔湧不知多久,終於到了強弩之末,陳易猛然半空中一個飛身,奔騰的洪流從身下而過,將龐大的山石撞得四分五裂,煙塵滾滾中,陳易凌空踏中四濺的飛石,眨眼身形爆閃,整個人激射而去!
起初,整個人不過一滴不起眼的墨點,渾入漫天煙塵中看不清晰,但漸漸,四面八方凌亂的劍氣打著旋匯聚過去,凝成一團粗糙墨硯,等臨到近前時,沛然劍意宛若一條張牙五爪的巨龍拔地而起!
彷彿時來天地皆同力。
執念一步不退,滔天怒焰中劍意滾滾,眨眼間便扯出千丈劍氣化作劍鋒橫空一斬,陳易的身形半空抖轉,劍鋒引著龍首掄如圓月,越過執念頭頂往回一掃!執念終於動了,她側身退後一步,以指作劍簌然一閃,劍罡彷彿一瞬間有千萬種變化,而直刺的劍指屹然不動,聲勢浩大的劍意長龍如高樓層層崩塌,直至遞到陳易三丈間,劍勢方才消磨殆盡。
逸散的劍氣濺上陳易面頰,割裂開絲絲鮮血,唇邊濺開一點鮮甜。
看似還有三丈,實則險而又險。
陳易抓住這一氣剛出、一氣未生的機會,抓住她還未出下一劍,身形陡然欺到跟前,二人瞬間短兵相接,一招一式都極其之快,四散狂卷的勁風層層排開,從高處往下俯瞰,唯有兩道廝殺不休的身影。
滿頭華髮如潑墨凌亂,陳易眼睛裡唯有自己的劍鋒。
忽然襲來勁風忽變,陳易猛一側身,腮邊髮梢寸斷,劍指幾乎擦著臉頰而過,他見狀旋手揮劍。
劍光一閃,被攔腰斬斷的執念煙消雲散,臉上的憤懣變得僵硬。
陳易大大撥出一口氣,胸腔如風箱鼓起又重重落下。
周依棠的執念之強遠遠出乎他的意料,縱使是他,方才交手間,足足有三四次臨近死亡,險象環生到了如斯的境界。
幸好,執念就此斬斷。
陳易長吐最後一口氣後,收劍入鞘,轉過眼,就發現獨臂女子已近在眼前。
“怎麼突然蹦來嚇我?”陳易笑道。
“你經不得嚇?”她道。
“這倒不是。”陳易搖搖頭道,“只是經不得你嚇。”
她沉吟片刻,輕聲道:“油嘴滑舌,你總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執念已然化解的緣故,她的話多了些以往沒有的生動,不是呵斥,而是嗔怪。
這一回化去她心頭大患,待她重返一品,陳易不知她還會不會斬自己三尸,可起碼…二人的隔閡會少上一些。
陳易轉過臉凝望她,獨臂女子清冷的容顏纖塵不染,自是絕美,可惜她不常笑,有時就顯得古板似石像。
二人的身影倒映在地,不覺間離得很近,陳易的心靈有點輕微觸動,她無聲間好似把頭低了一低。
她是想靠過來麼?周依棠時不時有些別樣心思,只是她不明說,唯有細微動作,相伴日久,陳易知道得一清二楚,像她這樣古板而無趣的女子,不常用言語表達心跡。
他再不猶豫,輕輕摟她入懷。
周依棠無聲間往前傾了一傾,陳易的手極其自然地便滑到腰背以下,她微微一滯,終究沒說什麼,任由陳易享受這觸感白脂如玉。
陳易溫柔摟住她,有些好色,但也不太逾矩。
明明兩世夫妻,但連片刻的安寧都少之又少,一手可數。
良久,差不多是時候,陳易深吸一氣,放開了些,可是獨臂女子彷彿依依難捨,前傾過來一些。
臀線微微翹起,陳易的掌心被尾椎骨輕輕頂著。
陳易愣了下,既驚又喜道:“你…想要?在這裡……?”
話音還未落,她冷聲道:“閉嘴。”可說完後,她又沉默不言了。
陳易柔柔而笑,兩世夫妻,他如何不知她的所想,便先伸手扯開自己的衣襟,正要寬開腰帶時,一隻微涼的手按了過來。
“…我來吧。”
聲音似有若無,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陳易一笑,鬆開了手,腰帶不費力地便鬆開,她平靜地朝他肩上一按,陳易便坐到了地上。
陳易呼吸急促,一時間都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周依棠單手拆下發冠,長髮如飛瀑而下,她掃了陳易一眼,似有不滿。
她在不滿什麼呢?陳易不禁浮想,女人的心思總是難猜。
獨臂女子停步駐足,長眸微垂,低聲道:“真在這裡?”
事到關頭,她反而猶豫起來,陳易難免好笑,抓住她的手,重重點頭道:
“我等很久了,著雨。”
獨臂女子眉目微松,點頭道:
“好,你…單手撐著。”
“哈?”
陳易愣了一愣,後脖頸處像被刺到倏然一寒,再一抬頭,赫然有一個周依棠飄在天上,冷冷俯瞰。
既然那是周依棠……
陳易連忙低頭,臉色驟變,眼前的獨臂女子面容忽如色彩般融化,眨眼間變成了沒有五官的灰白臉色,只是輪廓與周依棠如出一轍。
這不是周依棠,這是執念!執念不止一道,不止一位。
後背驚起冷汗的陳易剎時翻身退開數十丈,那執念停住片刻,慢慢勾勒起刺骨的冷笑,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可這僅僅只是開始,衰敗頹喪的景象裡,影影綽綽的身影好似從墳冢裡爬起,從四面八方而來,一位、兩位…十位、百位……
成千上萬位!一位位都與周依棠的輪廓相似,一道道皆是周依棠沉積的執念,
迎著那近乎人山人海般的執念,陳易面容猙獰得扭曲,咬牙切齒,
“周依棠,你真是活該啊!”
……………
月明星稀,滾滾的雲霧撲騰天際,從這裡往遠方看去,連大地的輪廓都看不清,殷惟郢迴轉入自己的客院時,斜眼望見某處窗欞亮著盞燈,撲朔一下,很快熄滅。
女冠嗤笑一聲,推門走入正堂,朝迎上來的秀禾道:“你家娘子呢?”
秀禾有些猶豫道:“娘子說她…誰也不見。”
“誰也不見…她有這個膽嗎?”殷惟郢反問。
秀禾不知怎麼回答,從林琬悺回來的神態看,她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試探地問了幾句,素來清婉的小娘破天荒地罵得她狗血淋頭。
看來她猜中了,可見姑娘這模樣,她這做下人的實在不好多刺激。
見秀禾猶豫不決,殷惟郢勾唇而笑,慢慢問:“本道把她帶到這裡,見她朝思暮想的人,你真就這樣攔著本道不讓上去?”
秀禾搖搖頭,正準備堅定地履行職責,上面便傳來急切的聲音:“別讓她上來!”
話音落耳,秀禾一下就不堅定地讓開了路。
殷惟郢拾級而上,很快到了門外,推了推門,裡面有什麼東西很用力頂著,她微皺眉頭,多用了幾分力氣。
砰!門一下被推開,與之一起被推倒的還有那林家小娘。
林琬悺花容失色,無路可逃下,連連把身子縮到牆角,瞧上去楚楚可憐。
殷惟郢闔上房門,慢騰騰地打量著她道:“想好了?”
“…我、我死也不從…….”話一落耳,她就拼命搖頭道。
“我可還沒問你想好什麼。”
林琬悺怔了一怔,又恢復警惕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你就是跟他來唱雙簧的。”
殷惟郢不屑於否認,道:“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就…….”她正想說如果是,她就怎麼怎麼樣,可話到嘴邊,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平日總掛在嘴邊的“死”也重若千鈞。
林琬悺突然怕自己真會死,都到這一步了,死了的話,就見不到他了。
殷惟郢見此,輕輕嘆了口氣道:“你自己的心意你自己都不清楚,我也不是為勸服你來,而是為脅迫你來。”
林琬悺僵僵轉頭,沉默良久道:“脅迫我?他今夜就要?”
“正是如此。”
“這是…誰的意思?”
“他的意思。”殷惟郢冷聲道:“若不是如此,你當我很想來找你?他是我的金童,又不是你的道侶,你趕緊洗乾淨跟我走就是。”
其實,女冠心底也不願與旁人分享夫君,他們是金童玉女,命中註定的一對,從前京城初遇,便是為尋覓金童一起上山而起,成為人人都豔羨的神仙眷侶,只是世事無常,他們的故事一波三折,陳易又太過強勢,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當個大夫人。
那些話語委實仗勢欺人,林琬悺聽到後,反倒像是鬆了一口氣般,自言自語道:“是他脅迫我的,非我林琬悺願意、非我林貞蘭願意……”
殷惟郢見這自瞞自欺的一幕,暗暗發笑,多麼拎不清的一個女人,不如她殷惟郢想得通透,她打從淪為陳易妾室的一開始,就重拾道心,一心向仙。
林琬悺扶著牆顫顫地站起身來,一副經不起折騰的樣子,殷惟郢有所不滿,但略一作想,還是夠了。
“是她脅迫我的,非我林琬悺願意……”林琬悺仍在重複喃喃,直到殷惟郢的話打斷她的思緒。
“林琬悺,還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嗎?”
小娘回過神來,默然地點了點頭。
她心想,殷惟郢這回怕是要拿人情來說事了,也不知是要她做什麼,如果是她有這人情的話,肯定是要把人給逼走,獨佔夫婿。
林琬悺念及此處,落寞地垂下眼睛,這殷惟郢明面上忤逆不了陳易,暗地裡要刷小手段,一夜情深後,就想把人給趕走了。
她深吸一氣,遏制幽怨道:“今夜過後,你要趕我走就趕我走吧,我也不想呆在這鬼地方,讓我跟他彼此忘掉好了,忘掉了就什麼也不管了。”
“呵呵,我反倒要留你下來。”
“什、什麼……”林琬悺俏臉一寒,“你想留我來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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