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惠訓坊別業被鄭氏奪去,張岱便仍住回張家大宅。他之前所以搬出去住,就是不希望跟張均夫妻同處一屋簷下,現在那夫妻倆搬走了,他住在大宅中倒也自在。從現在開始,他要做的便不再只是把鄭氏趕出張家,更要準備跨過他父親張均來接他爺爺的班。所以趁著張均把族人們得罪個遍的時刻,跟他們搞好關係,獲取家人的支援。
第二天張岱起了一個大早,親自往寬政坊河南縣廨去投牒自舉,負責接待他的是一名縣尉,年紀二十幾歲,名字叫做徐浩。
河南縣乃是畿內赤縣,縣尉是從八品官職,常為高官子弟起家之選。張岱之前被選授的武當縣尉,則是外州中縣之職,僅僅只是從九品官,處於官僚體系中的最下層。
如果張岱真的前往就職,即便是李林甫不對他刻意打壓,他想要在任上做出什麼政績也絕無可能。
別看他現在只是一個少年,但在外州蹉跎數年,歸來守選數年,等到再能參加銓選、謀求新的官職,起碼已經得三十好幾了。到時候他爺爺也死了,老子也不親,人生基本上就廢了一半。
這徐浩年紀不大便擔任赤縣縣尉,想來應是首任官,家世必然不俗,彼此略一敘話果然都是熟人。這徐浩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同族賢兄張九齡的外甥。
“六郎如此時齡便將預典選,實在是令人欽佩啊!”
徐浩接過張岱的家狀牒文,一邊記錄著一邊笑語說道。
“徐縣尉見笑了,縣尉如我歲齡已經應舉及第,而我今還只是待考之人。”
張岱倒也沒有謙虛,這徐浩的確是個神童,交談得知人家開元五年便已經明經及第,正是張岱如今十四五歲的年紀,守選數年後解褐集賢校理、河南尉。
雖然說張岱準備應舉的進士科要比明經科更難一些,但他不是還沒考中嗎。而他如果能夠考中進士的話,來年解褐必然也是八品起授,考慮到還曾擔任過挽郎,散階估計比這徐浩還能更高,直接正八品起。
因為解試舉行的時間不定,張岱又特意問了一下河南府眼下解試還未開考,待到牒送府廨之後便可以等待通知參加考試了,算起來應該也就在這幾天。
投牒完畢後,張岱便返回家繼續準備。雖然說他對應付過解試也有些信心,但也還是不敢懈怠。
畢竟他之前跟河南府鬧得不是很愉快,而今要在河南府應試,也需得有所防備,真要在解試中被刷下來,也是挺丟臉的。
所以接下來他準備放棄掉本來就掌握不好的帖經,專攻詩賦雜文與策問。這在解試中也是被允許的,因為進士科本來就重詩賦而輕經義,放棄帖經之後可以加試一篇雜文,這被稱之為贖帖。
當張岱開始備考科舉的時候,他爺爺作為文壇宗師的優勢便體現出來了。
單單他家這集萃樓中便收存著開元年間以來科舉省試、國學館學以及京兆、河南二府應試的雜文與策問考題,並且包括歷年一些精彩的答卷。有了這些參考資料,這無疑讓張岱的準備工作更有效率,也更加有的放矢。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張岱就在家裡狂刷歷年考題,並且學習使用《切韻》《藝文》之類的工具書,確保就算是文抄,也要最快的在腦海中檢索出合適的內容。
唐代、一直到宋代,是允許帶這一類工具書進考場的,一直到了明清時期才禁絕類似行為。
然而幾天時間過去後,張岱等來的並不是河南府參加解試的通知,而是被退回來的牒文:河南府以投牒違期為由,拒不接納張岱的投牒!
得知此事之後,張岱自是憤慨不已。他固然沒有在第一時間便投牒河南縣從而同批送達,但事後的補投也並不算晚,甚至就在他投牒之後又過了好幾天,河南府這裡解試才舉行,他違的是哪個期?而且就算是違期,對方為何不第一時間發還,而是一直拖到解試舉行才給發還?分明是就這麼吊著他,讓他沒有時間去做別的準備!
他拿起被退回的牒文,直往河南府廨而去,既要討個說法,也要看看是誰在阻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