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大父說,安鎮將舊也戰功卓著,何事解職?”
既然他與人爭鬥事出有因,張岱便又發問道,他要招募貼身護衛,當然要對人情況和人品有所瞭解。
安孝臣聞言後便嘆息一聲,垂首說道:“九姓眾牧羊過界,末將引眾往逐,驚殺數人,為九姓酋首訴于軍府,故遭解職。”
開元初年突厥可汗默啜身死,原本受控於突厥的鐵勒九姓南附於大唐,被安置在朔方、幷州之間。
安孝臣所言九姓便是指的鐵勒九姓,同時另有“九姓胡”的稱謂,則是指的昭武九姓,安孝臣便出身九姓胡。
昭武九姓粟特人其中相當一部分被突厥統治多年,業已突厥化,後來的安祿山、史思明便屬於類似的情況。
聽這安孝臣是因公事受累而非什麼私人的過節,張岱便又笑語道:“聽我大父說安鎮將少時便有萬夫不當之勇,常有陷陣之功,而今技藝可還純熟?”
“府中有無馬埒、射堂,末將願為郎君演試弓馬之技!”
聽到這話後,張岱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尷尬之色,他這家宅統共十幾畝大,哪來的空間佈置那些場所,隔鄰岐王山亭院倒是有一個球場,但現在也不便借用。
安孝臣倒也識趣,見張岱並不答話便略一抱拳,視線在庭院裡一轉瞥見大門後方拴馬的槽石,入前彎腰將槽石俯身抱起,而後又作騰挪縱躍,竟也頗為靈活,看得丁青在一旁連連擊掌叫好。
“好了好了,可以了。”
張岱見他精瘦有力,但終究不是狀態最佳,為防有失便擺手示意他停下,接下來便又說道:“今我新置別業,要訪力士居家護衛、出入隨從,安鎮將可願屈就?”
“郎君賞識,何敢不從!但得兩餐一宿,末將願效犬馬!”
安孝臣聞言後放下槽石,頓首說道。他本來到洛陽是想尋門路官復原職,但奔走小半年有餘卻全無轉機,到如今飲食都成了問題,受到張岱這權門公子的招攬,自然也是欣喜不已。
張岱見他答應下來,心裡也挺高興。他倒不在乎對方胡人的身份,而且這安孝臣乃是定居太原數代的幷州胡,入遷甚至可以追溯到北齊時期,除了樣貌之外,早已經與漢人一般無二。
得有棲身之地後,安孝臣也很激動,只是很快神情又轉為羞赧,埋首深拜道:“郎主若賞識僕力,能否先賜僕錢百貫?日前坊居窮困兼又病倒,無奈將侍妾使僕典於北市胡商,今想訪回,並獻郎主!”
張岱本以為自己穿越時已經夠慘了,沒想到這傢伙比自己更慘。他說賣了丁青也只是打趣,而這安孝臣是真的把小妾僕人都賣了,實在讓人同情之餘又有點好笑。
恰好丁蒼今日入市賣回一些現錢,張岱便讓他帶上錢去和安孝臣一起贖回賣出的僕從。他倒不擔心這安孝臣捲款私逃,除非這傢伙準備再去別處賣奴度日,否則日後起碼別想再在兩京混了。
安孝臣見到張岱豪爽到剛一見面就願意給使百貫的鉅款,心中也是感激不已,他抽出隨身的佩刀刺面作誓道:“自今以後,僕唯郎主之命是從,若有違背,天理不容!”
“你會跳胡旋舞嗎?”
張岱瞧他這模樣,心中一動突然發問道。
安孝臣聽到這問話後頓時愣了一愣,片刻後連忙搖頭道:“僕少小從軍,所長殺人技,未習娛人戲。郎主、郎主若喜觀此戲,僕可以學。”
“不會就不會罷,不用學,千萬不要學!”
張岱聽到這回答,便連連擺手道。
且不說他這裡招攬打手護衛,姚閎在將周良棺槨送往毓德坊之後便也氣呼呼的返回了河南府廨。
回到府廨後他便閒下來,倒不是偷懶,而是府廨半空,尤其他所在職的法曹,人人都因坐失贓物而遭受重罰,忙著變賣家當籌錢減罪,誰還有心思到府廨上班。
因為剛剛被貶職,姚閎倒是不敢太過放肆,在自己直堂中磨蹭到了傍晚才準備回家。可是他剛剛站起來,便又府中吏員匆匆入房來對他說道:“大尹有命,請姚法曹速速歸家整理行裝,來日送兵朔方。”
“送、送兵朔方?這不是法曹職責啊!”
姚閎聽到這話後頓時便有些傻眼,而吏員則兩手一攤道:“諸曹主事多有空缺,唯姚法曹所司既閒且空。兵部新下急簿,失期將有嚴懲,還請姚法曹速速準備出行。”
“我、我……”
姚閎越發的欲哭無淚,他用盡人情人脈才避免了被向外流放,本以為趁著河南府大有缺額,早早來到這裡躲避中樞人事紛爭,卻不想自己來的太早,反而被一下子指使到了朔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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