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有繼續於此逗留,確定這小子沒有遭受刁難苛待後便離開御史臺,趕到應天門處匯同尚書省群僚一起準備上朝。就在張說離開不久,皇城中也響起了晨鐘聲,考場中燭火餘燼,廳堂外天色漸白,這時候眾考生們也都變得緊張起來,答題完畢的抓緊最後一點時間檢查考卷,沒有答完的則運筆如飛、想要最後再拼一把。
“哇……徒尚有半篇未就,乞崔散騎更賜一燭!”
突然考場中響起一個悲哭聲,正是那來自京兆府的杜孟寅,他本就心情忐忑緊張,整整一夜制題有限,這會兒聽到晨鐘響起,自己卻還有半篇史論沒有寫完,因受不了這巨大的心理壓力而直接精神崩潰起來。
在場還未答完的考生數量不少,聽到杜孟寅的哭喊後也都紛紛開口哀求道:“乞請崔散騎憐憫徒等治學不易,再賜短時,朝後納卷可否……”
面對眾人的哀求,崔沔卻不為所動,向外看看天色然後沉聲道:“早朝開始還有一刻鐘有餘,爾等有時哭訴,不如速答。”
“崔某位高權重,何苦刁難群徒!”
考場中突然有人暴喝一聲,急怒之下竟然抓起案上硯臺直向崔沔砸去。
“崔散騎小心!”
其餘考官們連忙發聲示警,同時吏員們也立即衝上前與將這名考生給控制起來。
崔沔躲避不及,半身都被硯臺中的墨汁淋落,一時間也是神情怒極,但也並沒有氣急敗壞,只是按捺住心中怒火,對姚弈等幾人說道:“時辰到後,請幾位收繳題卷,我需先行、更衣上朝。”
“那、那這貢士……”
一旁的宋遙指了指被吏員們按壓在地上的考生,向崔沔詢問道。
“此徒遇事則激,不思己短、徒怨他人,品行低劣,不堪為用,不必再斟酌取捨,放之下第。襲擊朝士,發去大理寺論處吧。”
說完這話後,崔沔便拂袖而去。
那被按壓在地上的考生這會兒仍是神態激動的怒喝道:“崔某詰人之短,難道自己不是弄權為長?更換座主不遂則遷怒群徒,選司人事不協,豈是某等罪過……”
張岱也被晨鐘吵醒,伸著懶腰走出廂房,正見到崔沔臉色鐵青、一身墨跡的行出御史臺,同時一名考生也被從考場揪出來押往別處,心中不免大感詫異。
他站在廊下又等了一會兒,考場中考官們便也開始收納試卷並加蓋印章,考生們則被陸續放出。
“名是應舉,實則酷刑!總算煎熬結束,彷彿重回人間。”
王昌齡等人行出後,見到站在廊下的張岱,便忍不住一臉感慨的說道。
這話說的倒也不假,今屆省試充滿了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不過總算也是考完了。這要換了天寶年間,遇上李林甫之流玩上一把野無遺賢的爛活兒,那才更加的欲哭無淚。
“張六作何詩作?怎會讓眾考官連連稱奇?”
李嶷拉著張岱好奇問道,而其他考生儘管已經非常疲憊了,聽到這問題後也都紛紛湊近過來。
張岱本來要講出來,正見到姚弈捧著那些考卷從廳堂中走出來,於是便又向其人詢問道:“請問姚舍人,某等群徒如今交流文藝可否?若是不甚洩露應試雜文,是否還要系回重考?”
姚弈聽到這話後只是冷哼一聲,並未答話便快步離開。
緊隨姚弈之後行出的給事中吳鞏則笑語道:“張岱毋須作此忿言,此番覆試乃朝堂中相公等計議決定,也不只是因為雜文流出之故。你等群徒雖然遭此波折,但若仍可及第,更可稱為士林華選。如今既已試畢,各自歸待榜出去罷!”
說完這話後,吳鞏便也快步離開此間,趕著前去上朝。
御史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眾考生這會兒也都已經是疲憊不堪,便也不再久留,於是一邊聽著張岱講述他所制雜文,一邊向皇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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