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洛闊步走向兩人,低聲斥問道。他見到這兩個傢伙風塵僕僕、滿身草屑,一副狼狽模樣,心中便暗生不妙之感。
“阿、阿郎,不好了!昨日我在城南尋到周朗,正要回莊報信,卻有一隊金吾衛兵直往莊上去了……”
丁青抬頭見到張洛,頓時便忍不住咧嘴要哭出聲,又怕引起路人關注,捂著嘴巴低聲啜泣道:“我們兩個一匹老馬,根本追趕不上……將近半途,便見到金吾衛拿人返回,我耶、英姨還有瑩姊,都被捉到……又怕金吾衛兵散開捉拿,只能轉向往城北來,逃了一夜,將近北邙,身上無錢,賣了馬才得不足一緡……”
這小子說話斷斷續續,但總算也交代清楚,張洛聽完後,臉色已是鐵青。
按照丁青所見,金吾衛應該是在控制張家大宅之後不久便往洛南田莊去捉拿自己,他們是如何這麼快速瞭解到自己的存在並掌握到他的所在?張家在洛南可是有著許多的田莊產業,金吾衛就算搜捕逃散在外的張氏族人,也不應將自己排在首列。畢竟就連武惠妃都認為他只是家門庶幼,不應受到太深的牽連。
現在發生這樣的情況,明顯就是張家有人在向金吾衛告發自己的位置、甚至誇大自己在張家的意義。至於誰會這麼做,張洛不用細想也能猜到。
這會兒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後怕,原本他還覺得自己避在郊外,就算等到張家危難爆發後也有時間從容離開,但還是把鄭氏對他的惡意低估了。
這女人自己身陷危難之中,都還不肯讓他逍遙法外,第一時間便要選擇告發,這個女人是真的想讓自己死!如果張洛當時沒有入城,就算是聞訊而走只怕都逃不了太遠,難免要被金吾衛抓捕回來。一旦被控制住了人身,無疑就淪為了砧板上的魚肉,無論救人還是自救都將無計可施。
“不要留在街面,到別處再說。”
意識到自己被金吾衛列為了抓捕的目標,張洛心中也是危機感大增,擺手示意兩人跟上自己走出清化坊來,往南面更熱鬧的立德坊而去,借立德坊擁擠的人流稍微掩飾一下他們的行蹤。
立德坊中也有短租的客舍,價格要比張洛在清化坊租住的便宜得多,張洛先用丁青賣馬得來的幾百錢短租了一間客舍,進了房間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聲道:“是否我家禍事連累到了郎君?”
“不相干的,你家事我也打聽清楚……”
張洛簡略向他講了一下自己昨日往河南府去見周夫人的情形,旋即便又皺眉沉思起來。
他昨夜急急來清化坊求告武惠妃,固然是希望能夠藉助武惠妃對時局的影響力,讓周良一案獲得更多的關注,想要幫周良恢復清白,並將周夫人解救出來。
但他本身是不打算出面、不想介入太深的,正如之前他勸告周良時所言,事若可為、義不容辭,事若艱辛則量力而為。
這些事本來就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求告武惠妃只是給事情增加一個能夠發生好的變數的一個可能,但如果武惠妃對此興趣乏乏,不願深度參與,那他也只能放棄,或者將此事埋藏心底,等到有能力、有機會時再加報復。
可是隨著英娘母女和丁蒼被金吾衛抓捕,事情對張洛而言性質就發生了變化。
她們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英娘不啻於自己的養母,阿瑩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丁蒼多年來經營田莊、供給衣食且任勞任怨。如今她們被捉回張家,自己如果拍拍屁股走人,無論張家之後境況如何,她們的處境必將悲慘至極。
而且鄭氏這麼想要將自己置於死地,這也讓張洛之前因為倫理而生出的退避之想蕩然無存:這麼怕老子奪你那狗兒子氣運?既然不讓我走,那就鬥到底!只要我在一天,你那兒子休想有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