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瑩對自家阿郎自是唯命是從,而且阿郎所唱的這曲辭也的確是悅耳動人,當即便也認真的學唱起來。
少女歌聲更加的空靈悅耳,唱起之後頓時便吸引了左近行人們的注意,而前方香車上那些女伎的歌唱聲已是戛然而止,不乏車中盛裝女伎探頭出來張望聆聽,待見到少女雖然裝扮樸素,但卻明豔動人,且人美聲甜,而其伴從的少年郎更是英朗俊俏,這些女伎也都不免流露出豔羨嚮往之色。
“勸君莫惜金縷衣……”
先前挑釁的中年人聽到這前所未聞的曲辭後,也是面露驚奇之色,不由得跟隨吟唱起來,他這裡品味良久,當迴轉過來再想問少年這是都下誰人新作時,少年與其那美貌侍女早已經入了城,融入進了城內長街行人當中。
不見了少年的蹤跡,中年人頓時流露出滿臉的遺憾之色。他越是吟詠品味,便越喜歡這一首曲辭,策馬來到香車旁,向車中女伎們問話道:“方才那首曲調,你們都記住了沒有?”
“稟郎主,都記住了!”
原來這滿車的女伎,竟都是中年人的奴婢,聽到問話後便都連忙答道,更有幾個直接開口作唱起來,聲音或不如之前那少女嗓音空靈悅耳,但曲調卻是分毫不差,展現出高超的唱技。
周遭路過行人全都對香車載滿美伎出遊的中年人豔福羨慕不已,中年人對那些羨慕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皺眉沉吟道:“張令公乃是當世詞宗,都下有此新致曲辭,若往訪問,或許能知作者是誰。改道,去張令公府上拜會!”
入城後,中年人便帶著一眾隨員直往康俗坊的張說府邸而去,抵達張家門前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待其名帖遞入,不多久張均便闊步迎出,遠遠向著已經下馬的中年人拱手作揖道:“家君方自省中歸家,並言連日無聞子羽兄音聲,正覺耳閒味寡,轉眼子羽兄便來。”
“難道令公不是嫌我又來邀賺一餐酒食?”
中年人名為王翰、字子羽,幷州太原人士,張說早年出任幷州長史時便非常欣賞其人才華,入朝為相後便也將王翰拔擢入朝為官,因此王翰也算是張說的門生,彼此間關係頗為親密。
兩人說笑著一起入府登堂,堂中端坐著一個身穿燕居時服的老年人,便是宅邸的主人張說。
張說雖已年滿甲子,鬚髮露白,但仍精神矍鑠、相貌堂堂,眉宇間自有一股頤指氣使的雍容貴氣,見到王翰行來,便抬手指著他笑語道:“此徒一身行遊的騎裝,想是出遊方歸,尚未還家便匆匆至此,必是吟得二三雕蟲來此賣才!”
“令公明察秋毫,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這一雙慧眼啊!”
王翰聞言後便也大笑起來,繼而便又擺手道:“今某登堂賣弄,非某吟得,而是就道拾來。”
說話間,他也不落座,行入堂中便擊掌踏歌起來:“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王翰本身才華橫溢且精於音律,家世豪富、不遜王侯,櫪多名馬、家有伎樂,且為人豪爽隨性、不拘小節。這一首《金縷衣》從其口中唱出來,不同於女聲的婉轉悅耳,但卻另有一股慷慨豪邁的意味。
堂中張說父子聽完王翰的歌唱後,各自眸子也是一亮,尤其張說雖然位高權重,但卻已經是兩鬢斑白、韶年不再,聽到這一首曲辭後,更多了幾分傷感與追念,以至於在王翰唱完幾番之後,他也忍不住低聲吟詠起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空折枝……此聲辭雖坦率淺白,吟之別有深意雋永,較王子羽舊作‘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頗有異曲同工的灑脫意境!”
王翰聞言後也連連點頭道:“所以我聞此聲辭便心中愛煞、引為知己,急欲來共令公分享,也是想要請問令公,可知這曲辭作者誰人?”
“我還是初聞此曲,哪知誰人所作,子羽既問,何不追問究竟?”
張說聞言後便搖搖頭,他也非常欣賞這一首詩作,想要知曉究竟是誰人的作品,而在聽完王翰講述之前道中聞此的經歷後,便也有些失望的嘆息道:“若是都下名流新作,打聽起來倒也並不困難。但若是埋沒草野中的才流,怕是隻能待其才情難掩、脫穎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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