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看到這一幕也是有些無奈,她雖然憂愁於當下的困境,但也樂見一對青梅竹馬的小兒女親密相處,於是便懷著喜憂參半的心情往廚房去做飯。對於主母鄭氏主僕之間的計謀,張洛並不清楚。
他之所以向那蘇七娘透露自己有離開張家的打算,倒也不是純粹的使弄意氣,一方面是想試探一下夫人鄭氏對此會有怎樣的態度和反應,另一方面則就是警告對方不要頻頻派人來挑釁自己,以免他做出什麼過激的應對。
眼下他找到了一個生財之道,但心裡卻清楚此事難以持久,一則這種事終究會有洩密的風險,時間越長則風險越大,二則張家這看似風光無限的富貴榮華也已經持續不了太久,張洛自然要把握住機會,在危機到來前積累到可觀的資金,別的人事糾紛能免則免。
他來到書桌前鋪開紙張,開始在心裡打起了腹稿。
一旁的阿瑩也乖巧的立在桌邊,白皙的小手捏起墨條來開始細細的研磨,蔥白的指節與漆黑的墨材對比異常的強烈。少女鬢間幾縷青絲垂落下來,給那粉嫩嬌俏的側臉增添了幾絲風情。
張洛將這一幕收於眼底,心情不由得盪漾起來。怪不得古人將“紅袖添香夜讀書”當作極致風雅之事,且不說這些脫產老登們才情如何,審美意趣真的是值得信任。
不過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這些遐想實在是有欠莊重,於是便連忙晃晃腦袋將些許雜念全都摒除,腦海裡篤篤敲了幾下小木魚後,便端正心態開始認真構想起來。
那汴州劉司戶為亡母求墓誌,而女人在古代通常都是相夫教子、打理家事,不會太廣泛的參與社會活動,故而墓誌便主要集中在對其家世與婦德婦功的誇獎,尤其是要對劉司戶這個出錢的孝子大加褒揚,如此才能讓其感到物超所值。
張洛雖然是冒名代寫,但也並不敷衍,撰寫的十分認真,從墓誌文筆上來說就未必遜於張說,畢竟在張說之後相關的文章體裁又發展了一千多年,刨除那些不同時代的審美意趣,文法結構上又豐富許多。
固然這些人主要還是求的名人名筆,但所謂莫欺少年窮,或許未來張洛透過自己的努力,能夠獲得遠較其祖父更加崇高的權勢地位與文學成就,那這些人還得後悔他們當年沒有慧眼識珠的直接請求張洛撰寫墓誌,渾然不知張洛已經貼心的讓他們不留遺憾了。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的交易更加順利,又是在兩天後,劉司戶親自將餘款運送到城外周良家中,錢貨兩訖後便滿意的離開。而這一次的交易除了其人之前許諾給張洛的一百貫跑腿費之外,又額外給了足足兩百六十多貫的墓誌潤筆費,也讓張洛這一次的收入陡翻數倍。
書寫墓誌的費用本身就沒有固定的價格,主要還是看志主家的財力與誠意,以及撰寫者的社會地位與名望,只要雙方彼此都覺得滿意,那這件事就能成。這劉司戶如此闊綽的手筆,也讓張洛大為感嘆其人當真豪富。
“汴州乃是河南雄州,其境汴渠為河南漕運要道,江淮漕船因此往復,時貨聚散冠絕河南,所以其境豐饒。民間竊議,但得居任汴州,哪怕只是下曹胥吏,亦他州令長所不能及。”
聽到周良的解釋,張洛才明白這位劉司戶何以如此闊綽,原來是守著運河做官,那自然就財如流水滾滾滾而來了。
這劉司戶雖然沒有再為張洛引來新的顧客,但周良卻又告訴張洛,日前他去徐冉家中歡送其人時,席中便不乏賓客向其打聽,儼然是將周良當作了一個聯絡人。
有了兩次成功的經驗,張洛也是自信心大漲,當即便表示此類請求不必拒絕,但是要緊得選擇口風嚴密、不浮誇孟浪之人。
特別是那些來自各州的朝集使,他們去年冬天入朝,今春之後便又要離開洛陽各歸本治,並不會留在洛陽太長的時間。而且他們往往攜帶豐厚的資貨入都,用以賄結當朝大臣、乞求上進,簡直就是再合適不過的肥羊……客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