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板

高考的時候，肖奉國按照家裡人的要求考了國防生。

就是那種軍隊依託地方普通高校，從參加高考的應屆高中生中招收的後備軍官，平時除了完成規定的學業，還有額外的軍政訓練任務。

大學畢業之後，他先按照協議辦理入伍手續，在部隊鍛鍊了兩年，然後又回校考了研究生。

今年是他研究生課程的最後一學年了，拿到文憑之後，他還要再回到部隊去。

作為一個軍人世家出來的孩子，他所有的家人都堅信，這個路線，是他命中註定的人生軌跡，一條必須要走的路，一條唯一可以走的路。

嚴昱看著面前的肖奉國，就想起了他那一家子食古不化的老頑固。

“你怎麼來了？”他把肖奉國迎進門。

“過兩天端午節了，回家之前先來看看你。”肖奉國說道。

“正好，我有個事要跟你說。”嚴昱皺了皺眉。

肖奉國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他沒理由不告訴肖奉國那個困擾他的夢境。

肖奉國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這讓他成為了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在你敘述的過程中，他絕對不會開口打斷你，當然，這也是他讓人討厭的地方，因為在你敘述之後，他也還是不開口，讓你瞬間開始懷疑人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剛才的一番話。

現在的嚴昱，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從馬桶水箱拿出了防水袋，扔給了肖奉國。

可肖奉國定定地看了一會，就把防水袋放在茶几上了。

是的，就放在茶几上了…打都沒有開啟。

一個完全沒有好奇心的男人。

“你能不能有點好奇心？”嚴昱耐著性子引導他。

肖奉國皺了皺眉，開了口：“我之前聽過我們學校考古系教授的講座。”

嚴昱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考古系教授，於是停止說話，滿懷期待地等了他一分鐘，卻沒有下文…

“然後呢?”嚴昱給了肖奉國一個詢問的眼神。

肖奉國看著嚴昱，半晌，又接了一句：“…找他看一下這個是什麼？”

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像肖奉國這樣的人，估計已經被嚴昱殺了千百回了。

“我給了你兩分鐘的時間，你就想出了這個個蠢辦法？怎麼給他看？這東西要是文物，他肯定要問出處，說出來或者說不出來我都要去蹲監獄。”嚴昱鄙夷道。

“不過…”嚴昱靈光一閃，把那黑色紐扣從防水袋裡取了出來，拿手機拍了張照。

“問問別人倒確實是個辦法，待會找個網咖，用個代理ip發到網上問問。高手在民間麼，說不定有人會知道這是什麼。然後再拿網上的帖子去找你們教授，這樣他問起來的時候，我可以說是網上看到的！你先把你們教授的聯絡方式給我吧。”

“所以，你還是用了我的辦法啊。”良久，肖奉國又來了句。

“…是是是，你最棒！要給你寫個感謝信寄到學校去才能把你們教授的電話給我？”嚴昱譏諷道。

“我沒有他的電話。”肖奉國搖了搖頭。

“那怎麼聯絡他？”嚴昱問道。

“去他辦公室。”肖奉國說道。

“他沒有電話，郵箱什麼的？”

“有，但是我不知道。”肖奉國認真回答道。

嚴昱嘆了口氣，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肖奉國這個人有嚴重的社交障礙。

“你手機呢？”嚴昱示意肖奉國拿出手機。

肖奉國掏出手機，被嚴昱一把搶了過去。

果然，手機通訊錄空空如也。

“喏，手機上有一個功能叫做通訊錄知道麼？按這個鍵，進入通訊錄，然後新增號碼，就可以把要記的號碼記下來了，懂？雖然你用的是功能單調的老年機，但也要有點追求，通訊錄裡一個號碼都沒有對手機來說是一種侮辱，請考慮一下手機的感受，好麼？”

嚴昱以一種超乎尋常，對待智障的耐心，給肖奉國展示手機通訊錄應該如何使用。

“我不需要通訊錄，重要的電話，我都記在心裡了。”肖奉國卻沒有領情，認真地回答道。

…

這就是肖奉國，一個沒有辦法講道理的人…

嚴昱想換個話題，卻不知怎麼地提起了一個他原本不想提起的事情：“什麼時候回家？”

這是個很腦殘的問題，因為他明明知道肖奉國肯定是買了晚上的車票回家。

這個隨口問出的問題，果然帶來了尷尬的回應。

“晚上。你呢？今年又不回去麼？”

嚴昱笑了笑：“你知道我不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我習慣了，他們也習慣了。現在我回家過節反而對他們是一種驚嚇。你要是不願意回家的話，也可以待在這裡。”

“大過節的怎麼可能不回家。”肖奉國輕嘆了一聲。

嚴昱點了點頭，肖奉國就是肖奉國，他是沒辦法像自己這樣不管不顧地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