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貫緩了緩。
“申學士,這……這二人謗我名聲,汙我植黨,您……您怎能隻字不提?他們如此粗鄙,下官懇請將他們逐出修史館!”
“什麼植黨?都是氣話,話趕話而已,此事就這樣吧,你們以後都自重!”
擅於和稀泥的申時行,處理事情,最喜歡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下官不服!申學士,您若不處置他們,下官便……便將此事匯稟內閣,辱罵上官,誣人結黨的臭毛病不能慣!修史館內,有他們無我!”
沈一貫如此說話,是覺得趙用賢與劉克正加起來都沒有自己重要。
在修典方面,他確實是一眾史官中的佼佼者。
僅從這點而言,沈念都是佩服他的,可惜他的心思太多。
這時,沈念站了出來。
“子唯兄,修典事重,此等小事就讓其過去吧!”
沈一貫看向沈念,道:“子珩,你是打算護著他們了?”
聽到此話,沈念迎向沈一貫的眼神。
“何為護著?吾乃以國事為重,此事三人皆有責,再說沈編修近日在修史館廣結善緣,確有植黨之嫌,難道說不得?”
沈唸對沈一貫在史館內做搞人情世故那一套也有所不滿。
“不愧是一個屋子裡走出來的,你也汙辱我結黨?虧我沈一貫還拿你當朋友,那咱們現在就去內閣辯個清楚!”
“奉陪到底!”沈念說道。
沈念若不站出來。
依照沈一貫在修史館表現出來的能力以及日講官的身份,閣老們見雙方矛盾無法調解,還真有可能將趙用賢與劉克正逐出修史館。
這是沈念不願看到的。
“走!”沈一貫甩袖說道。
沈念眼珠一轉,又道:“且慢!走之前,我希望大家將剛才爭吵之事寫個明白,具體到每一句話,然後分別簽字確認,再去內閣理論。”
“我倒想要看一看,閣老們看到滿張粗鄙之語,會對擔任日講官的沈編修有何評價?”
沈念特意將“日講官”三個字咬得很重。
申時行眼睛一亮,立即坐直身子,說道:“本官剛才在門外,將那些汙言穢語都聽到了,也想看一看,三個翰林之官,說出此等粗俗之語,到底丟人不丟人?”
頓時,沈一貫有些慫了。
他作為一名正七品編修,之所以敢如此盛氣凌人,一方面自認滿腹才氣,另一方面就是擁有日講官這個身份。
一旦這些“汙言穢語”傳到張居正耳朵裡,絕對會罷掉他這個日講官的身份,以防小萬曆學壞。
沈一貫想了想,朝著申時行微微拱手。
“申學士,此事不甚光彩,就如此吧,下官告退!”
說罷,沈一貫看了沈念一眼,然後大步離開。
此刻的他,已與沈念結下了樑子,已在心中思索如何將沈念拉下去。
很快。
沈念、趙用賢等五人也朝著申時行拱手,然後便都退去了。
申時行微微撇嘴,喃喃道:“沈一貫這個人,才足以濟時,然德不足以服眾,不堪大用!不堪大用!”
片刻後。
眾檢討修史的房間外,催纂官、中書舍人吳果望向屋內,喃喃道:“就這樣結束了?不應該啊!”
……
七月初九,午後。
鉛雲密佈,空氣沉悶,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而此刻。
沈宅前廳,沈念一臉焦躁地來回踱步。
沈母、小桃、劉媽,外加兩個接生婆都在臥室內。
顧月兒要生了!
與此同時,一名司禮監的小宦官正在前院待命,一旦確認性別與生辰八字,他便要立即前往禁中匯稟。
這一刻,沈念只感覺度日如年。
“轟隆!”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道響雷聲,然後大雨瓢潑,如傾如倒,越來越大。
不多時。
臥室內傳來顧月兒痛苦的叫喊聲,以及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沈念甚是著急,但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約半刻鐘後。
大雨漸停,太陽透過雲團,再次變得耀眼起來。
沈念愈加焦急,突然聽到屋內傳來一道清脆而響亮的哭聲。
“哇!”
沈念大喜,當即快步奔進臥房。
“生了!生了!恭喜沈老爺,賀喜沈老爺,弄璋之喜!”產婆抱著孩子興奮地說道。
沈念並未立即接過孩子,而是來到顧月兒的面前。
此刻的顧月兒,臉色雖然慘白,但臉上帶著一抹甚是自豪的笑容。
雖然沈念不只一次告訴她,生男生女一樣疼愛。
但顧月兒還是盼著第一胎能生出個兒子。
因為沈念畢竟是進士,而她是商人之女,若生不出個男丁,她會覺得對不起沈家。
“月兒,辛苦了!”沈念將手放在顧月兒的額頭,為其打理了一下鬢角處的亂髮。
此刻。沈母抱著大孫子,高興得臉上幾乎都要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