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引信點燃
青陽縣的空氣,已如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弓弦,顫抖著,嗡嗡作響。
怨氣,幾乎凝為實質。
“張大人說了,一切為了王老爺子的壽宴!別說你們李家的酒,就是天王老子的瓊漿玉液,也得給王老爺子留著!”縣衙的採辦衙役趾高氣揚地將另一家豪族的管事推了出去,臉上滿是狐假虎威的得意。
類似的場景,在青陽州府各處上演。
張煜用一種近乎瘋狂的壟斷姿態,將所有頂級的宴會資源――最好的廚子、最紅的戲班、最華貴的布料--盡數以“為王公賀壽”的名義,用高得離譜的價格收入囊中。
這釜底抽薪的一招,讓周邊所有習慣了養尊處優的豪族都抓狂了。
他們對王家的嫉妒與日俱增,暗地裡的咒罵早已匯成了洶湧的暗流。
而在縣衙之外,被這荒唐壽宴壓榨得喘不過氣的百姓,其怒火也已臨近爆點。
衙門口每日都有人聚集,若非有官差彈壓,那扇破舊的大門早已被憤怒的民意沖垮。
所有人都像在等待著最後一根稻草。
就在這風暴匯聚的前夜,一騎快馬踏破夜色,衝入縣衙。
信使沒有帶來任何解釋或安撫,只有沈大人那份薄如蟬翼的第三份,也是最後一份指令。
張煜屏退左右,在搖曳的燭火下,顫抖著展開了那張決定生死的紙條。
上面,只有一個墨色淋漓、狂放不羈的大字――
賬。
張煜的瞳孔猛地一縮!
前兩日所有的瘋狂、屈辱、不解,都在看到這個字的瞬間,豁然開朗!
那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非但沒有斷裂,反而爆發出一種近乎病態的狂熱與興奮!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
原來,那場驚天動地的“宣發預熱”,只是為了此刻這最終的審判,搭建一個足夠華麗的舞臺!
“來人!”張煜的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在縣衙門口,給我搭高臺!設長案!筆墨紙硯,有多少,上多少!”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整個青陽縣的百姓都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縣衙門口,一座簡陋卻高聳的木臺拔地而起。
臺上,一張長得望不見盡頭的紫檀木長案橫亙其上,案上鋪開了一卷巨大的、空白的宣紙長卷,那刺眼的白色,如同一條通往地獄的引路。
長卷之上,懸掛著一條更加刺眼的猩紅橫幅,上面是張煜親筆寫就的八個大字,每一個字都彷彿在滴血――
“為王公祝壽,錄萬民之恩”。
所有人都懵了。
百姓、豪族的探子、以及藏在人群中,時刻監視著這一切的皇家督查衛密探,全都以為這個瘋縣令又想出了什麼討好王家的新花樣。
“瘋了!徹底瘋了!這是要讓全城百姓給他王德發歌功頌德啊!”
“我呸!他王家有什麼恩?不就是搶了我的地,打斷了我的腿嗎!”
人群中議論紛紛,罵聲震天,卻無人敢上前。
那張巨大的白紙,彷彿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就在這詭異的對峙之中,一個身影,顫顫巍巍地撥開人群,走向了高臺。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翁,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舊孝服,眼神空洞,彷彿早已生無可戀。
他就是前幾日在衙門口哭訴土地被王家強佔、獨子被活活打死的王老漢。
他抱著必死之心,一步一步,登上了那座審判的舞臺。
臺上的衙役下意識地想去阻攔,卻被張煜一個眼神制止了。
老翁走到長案前,沒有去看任何人。
他顫抖著,抓起案上那支狼毫大筆,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將那鮮紅的血,狠狠地摁進了硯臺的墨中!
他蘸著自己的血,在那張巨大的白紙上,沒有寫下一個“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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