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恐懼的價碼
卯時,天光微亮。
一夜血雨腥風過後,京城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陷入一種死寂的恐懼。
朱雀大街上,被連夜沖刷過的青石板縫隙裡,依然隱隱透出暗紅色的水漬,空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混雜著清晨的寒露,刺得人鼻腔發酸。
上朝的官員們,轎簾垂得嚴嚴實實,轎伕的腳步都放輕了三分。
往日裡熱鬧的街角茶肆,今日竟無一人閒談。
所有人都默契地繞開了那些被內廷衛貼上封條的府邸,那一張張白色的封條,在晨風中飄動,如同招魂的幡。
官場,一夜之間變成了啞巴。
宿國公府,飯廳。
與滿城的肅殺截然相反,這裡的氣氛溫暖而平靜。
沈煉正用白瓷勺,不緊不慢地喝著一碗清粥,姿態優雅,彷彿昨夜那場足以讓京城天翻地覆的清洗,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鄰里糾紛。
老國公沈巍坐在他對面,卻食不下咽,憂心忡忡。
管家躬著身子,將幾張燙金的拜帖呈了上來,聲音裡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國公爺,三公子。這是吏部王侍郎、通政司李大人他們派人送來的,說是聽聞您老人家‘臥病在床’,特來問安。”
這些拜帖的主人,無一不是以往在朝堂上謹守中立、左右逢源的老狐狸。
沈巍看著那些拜帖,只覺得無比燙手。他揮手讓管家退下,看著自己那個平靜得可怕的孫子,聲音沙啞地問道:“煉兒,城中人心惶惶,我們現在成了眾矢之的,這……”
沈煉放下瓷勺,拿起一張拜帖,看都未看,便隨手丟進了身旁的炭盆。
猩紅的火苗瞬間將那精緻的紙張吞噬,化為一縷青煙。
“爺爺,這就是恐懼的價碼。”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此刻京城官場的內在邏輯。
“昨夜,我們把貨架上所有的‘安全感’都砸碎了。今天,全京城的官員都成了最飢渴的買家。”
他抬起眼,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半分波瀾,只有冰冷到極致的理性。
“而我們,是唯一的賣家。”
宰相府邸,一片蕭索。
王甫一夜未眠,雙眼佈滿血絲,曾經那個權傾朝野、意氣風發的宰相,此刻看上去竟像一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不是輸在計謀,而是輸給了那個年輕人不講規矩的瘋狂。
坐以待斃,就是死路一條。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沒有取那件象徵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紫金官袍,而是換上了一身素白的囚衣。
他將那枚沉甸甸的宰相金印,鄭重地放在了書案之上。
一名追隨他多年的老門生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死死抱住他的腿:“相爺!不可啊!此去凶多吉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王甫慘然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悲壯。
他扶起自己的學生,聲音沙啞,卻字字鏗鏘。
“為師在朝為相二十載,靠的就是‘規矩’二字。如今有人要砸了所有規矩,我若退了,這朝堂就真的成了那豎子的屠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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