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一個祭品
吉時已到。
寶票監門前那座巨大的廣場之上,人聲鼎沸,萬頭攢動,卻又詭異地瀰漫著一種針落可聞的死寂。
空氣中,期待、懷疑、貪婪與恐懼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整座京城都籠罩其中。
萬眾矚目之下,沈煉一襲素白長衫,緩步登上那座三丈多高的巨型高臺。
他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步履從容,彷彿不是走進一座即將引爆整個帝國的火藥桶,而是在自家後院悠閒散步。
他身後,是三位氣勢如山、卻又涇渭分明的老者--滿臉堆笑、珠光寶氣的“金算盤”錢掌櫃;神情倨傲、手盤核桃的“老學究”孫夫子;以及形容枯槁、眼神如鷹的“鐵指寸”劉爺。
這三尊京城資產估價領域裡說一不二的活神仙,此刻面無表情地分坐三方,成了這出空前大戲最權威、也最令人信服的背景板。
臺下,是揣著自家地契房產、滿心忐忑的各級官員;是伸長了脖子、等著看一場百年難遇之大戲的尋常百姓;而在廣場最顯眼的一角,數十名身著統一服飾的王家管事簇擁著一位錦衣中年人,那人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彷彿在等待一場滑稽鬧劇的開場。
他便是王家的總管事,王銳。
沈煉走到高臺中央,環視一週,臺下那數萬道目光瞬間聚焦於他一人之身。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聲音平淡,卻透過內力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萬寶池,開。”
話音剛落,王銳便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在一眾王家護衛的開道下,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他故意從懷中摸出一塊碎裂的青花瓷片,高高舉起,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高聲喊道:“沈大人!在下這裡有一塊祖傳的寶貝,不知在這‘萬寶池’裡,能值幾張鹽票啊?”
全場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鬨笑聲。
這是最直接、最赤裸裸的砸場子!
用一塊破爛瓷片,來羞辱你這所謂的“點石成金”!
王銳臉上得意之色更濃,他就是要當著全京城人的面,把沈煉這出戏的華麗外衣,狠狠撕碎!
然而,高臺之上的沈煉,不怒反笑。
“王管事既有此心,何不上臺一試?”
他竟真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銳一愣,隨即昂首挺胸,大步登臺,將那塊瓷片“啪”地一聲放在了估價臺上,眼神中的挑釁與輕蔑,毫不掩飾。
沈煉看都未看那瓷片一眼,只是恭敬地將其推到了“老學究”孫夫子的面前。
孫夫子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指節輕輕在那瓷片上叩了叩,聽了聽聲響,隨即又瞥了一眼那青花的髮色。
整個過程,不過彈指之間。
而後,他端起手邊的茶杯,吹了吹浮沫,用一種淡然到近乎於蔑視的語氣,緩緩開口:
“景德鎮民窯仿前朝永樂年間之物,燒製於三年前,胎質疏鬆,釉色渾濁。城東鼓樓大街的‘高仿齋’,五十文一件,概不賒賬。”
話音未落,臺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比剛才猛烈十倍的鬨堂大笑!
這一次,所有的笑聲,都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王銳的臉上!
王銳一張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滾燙的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在萬眾矚目之下,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小丑,被釘在了這座高臺之上,接受著最公開、最徹底的處刑。
沈煉的目光,卻並未在他身上過多停留。
羞辱完這個跳樑小醜之後,他的視線如同一柄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臺下,最終,精準地鎖定在了人群中一位身著七品官袍、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瑟瑟發抖的中年官員身上。
“戶部員外郎,李希,李大人。”
沈煉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李希渾身一顫,差點當場癱倒在地。
他身旁的同僚們如避蛇蠍,下意識地向兩旁散開,瞬間將他孤立在了原地。
只聽沈煉那平淡的聲音繼續傳來:“李大人,我聽說,你為認購鹽票,已準備將祖上傳下的三進宅院,投入這‘萬寶池’?”
李希面如死灰,進退兩難。
承認,等於當眾承認自己家底虧空;否認,更是欺君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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