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罪己簿
太和殿的朝會在一片死寂的壓抑中結束。
當沈煉那句“這,便是我大幹國債的價值”餘音尚在樑柱間迴盪時,他已轉身,在百官自動分開的道路中,如摩西分海般從容離去。
他身後,是謝淵佝僂得如同被抽掉脊樑的背影,和一張張寫滿恐懼與絕望的臉。
這場朝會,不僅決定了國債的命運,更像一場公開的獻祭。
而沈煉,正是那位決定誰是祭品、祭品價值幾何的大祭司。
他沒有回府,甚至沒有踏入國債司那座新掛牌的衙門內堂一步。
他只是命人將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直接搬到了國債司的大門口,正對著那座還在冒著滾滾熱浪、由無數金銀珠寶熔鑄而成的“功德金山”。
熊熊的熔爐還在燃燒,火光將他平靜的側臉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就這麼施施然地坐了下來,身後是吞噬財富的烈焰,面前是一本嶄新的、封面漆黑的空白賬冊。
一名親衛用最上等的徽墨,在那封皮上寫下了四個殺氣凜然的狼毫大字――
《罪己簿》。
他要親自坐鎮,親自“接待”每一位前來“為國分憂”的同僚,將這場赤裸裸的勒索,變成一場莊嚴到令人窒息的懺悔儀式。
訊息如同一場插上了翅膀的瘟疫,瞬間傳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整個官場,徹底瘋了。
官員們生怕去得晚了被那個活閻王記恨,一個個拋下了經營一生的體面與官威。
有人連官轎都來不及等,直接提著袍角,連滾帶爬地在長街上狂奔;有人為了插隊,與昔日同僚怒目相向,口沫橫飛。
國債司門前,迅速排起了一條長得望不見盡頭的隊伍,形成了京城開埠以來最驚悚、也最荒誕的一道奇觀--官不如狗。
沈煉開始了他那場冰冷的“資產評估”。
一名六部主事戰戰兢兢地走到案前,雙手顫抖地遞上一張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表格。
那表格是沈煉親手設計的,上面只有兩欄,簡單得令人髮指――“家產總額”與“認購份額”。
主事填寫的認購份額是兩萬兩,幾乎是他明面上所有家產的一半。
沈煉看了一眼,拿起硃筆,卻沒有立刻批覆。他只是微笑著,用一種溫和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王大人,為官二十載,兢兢業業,兩袖清風,令人欽佩。”
那王主事嚇得渾身一顫,差點當場癱倒在地,連忙解釋:“下官……下官不敢……”
“但是,”沈煉話鋒一轉,那支懸在空中的硃筆,彷彿有千鈞之重,“你對陛下的忠心,不止這個價。”
他手腕輕動,在那“認購份額”之後,寫下了一個龍飛鳳舞的硃紅數字――
“核定數:五萬兩。”
那支硃筆,判定的不是金額,而是生死。
王主事只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如同被抽掉了魂魄的木偶,被人攙扶著,去一旁辦理畫押手續。
下一個,再下一個……
沈煉的硃筆每一次落下,都像一把無形的鍘刀,精準地斬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無人敢有異議,無人敢討價還價,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將那份足以讓他們傾家蕩產的“忠誠”,顫抖著認下。
就在這片壓抑的死寂之中,一個身影,失魂落魄地出現在了隊尾。
是謝家的家主,謝淵。
這位曾經計程車族領袖,在朝會結束後,幾乎是第一個趕到了國債司。
然而,他卻被李虎帶著一臉獰笑,硬生生地攔在了門外。
理由簡單粗暴:“沈大人有令,今日按品級排隊。謝大人,您前面還有幾位侍郎大人,請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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