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世嘉”街機廳

【位置：東京·岩石巨人肩部·“世嘉”街機廳廢墟】

銀色的“鸚鵡螺號”像是一顆釘進了巨人血肉裡的楔子，深深地嵌在那座復古街機廳的廢墟之中。隨著一陣如同水銀瀉地般的流動聲，飛船的流體外殼緩緩收縮，最終化作幾縷銀色的金屬流，鑽進了李想的手腕護臂裡——這是渡邊晴人留下的最後一點“邏輯合金”，已經不足以維持飛船形態，但足以成為一件貼身的防禦裝甲。

四人狼狽地從廢墟中爬起。

這裡沒有風，沒有雨，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雖然名為廢墟，但這裡並沒有塵土。那些被撞碎的街機、牆壁、甚至是散落在地上的遊戲幣，都在斷裂面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畫素化閃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映象管發熱後的焦糊味，那是屬於上世紀末特有的味道。

“這裡……不對。”

琪琪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義眼，環顧四周。

在她的“真視之眼”中，這個街機廳根本不是物質構成的。它是一個被高密度壓縮的資料包。那些看似實體的遊戲機，實際上是一行行古老而冗餘的程式碼。

“《街頭霸王2》、《雷電》、《吃豆人》……”董潔扶了扶眼鏡，看著那些還在自動執行螢幕，“這些遊戲的時間戳都被鎖定在了1998年7月14日。”

“那是亞當誕生的日子。”李想沉聲說道，“或者是……渡邊晴人敲下第一行程式碼的日子。”

“這巨人不僅僅是石頭堆起來的。”靜香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一臺依然亮著的抓娃娃機。她的手指穿過了玻璃，就像穿過了一層水霧，“它是亞當的‘記憶宮殿’。他把東京的實體物質和他的核心資料強行融合了。”

“既然是記憶，就有路。”李想看向街機廳深處，那裡有一扇貼著“員工專用”標誌的鐵門，“琪琪說的資料線就在那後面。”

四人小心翼翼地穿過這片幽靈般的遊樂場。周圍的遊戲機發出嘈雜而失真的8-bit音樂，混合在一起，像是一首荒誕的電子安魂曲。

就在他們即將走到鐵門前時，一個半透明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一臺《拳皇97》的機臺前。

那是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少年，背對著他們，正在瘋狂地搖動著搖桿。

“……還差一點……就能通關了……”

少年的聲音空靈而機械，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

“那是誰？”琪琪警惕地舉起槍。

“別開槍。”李想按住她，“那是‘資料殘響’。是曾經在這裡玩過遊戲的人留下的精神烙印。亞當在重構這個地方的時候，把這些無關緊要的‘幽靈’也一起復制了進來。”

他們繞過那個少年。當你經過他身邊時，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李想推開了那扇鐵門。

門後，不再是店鋪的後廚或倉庫。

而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由無數根粗大的光纖和電纜編織而成的……

“血管”通道。

這些線纜像是有生命一樣微微搏動，裡面流淌著紅色的光芒。它們沿著巨人的體內向下延伸，直通那個未知的核心。

“這就是那條資料線。”琪琪興奮地說，“順著它，我們就能直達那個岩石巨人的胸腔，也就是亞當的投影核心！”

“走。”

李想帶頭鑽進了那條通道。

這裡的空間極度壓抑，四壁都是蠕動的線纜，時不時還會爆出一團資料火花。他們必須像在腸道里爬行的寄生蟲一樣，艱難地向前挪動。

越往下走，周圍的景象就越發離奇。

有時候，牆壁上會突然浮現出一張巨大的人臉，那是某個被亞當吞噬的“沉睡者”的面孔，他們張著嘴，似乎在無聲地尖叫。

有時候，腳下的線纜會變成透明的玻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東京灣那波濤洶湧的海面——他們正在巨人的體內移動，而巨人的身體就是由城市本身構成的。

“等等。”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董潔突然叫停。她手中的戰術平板發出了急促的蜂鳴聲。

“這裡的空間讀數……亂了。”

“什麼意思？”

“我們明明是在向下走，但氣壓計顯示……我們在上升。”董潔臉色蒼白，“而且，這裡的座標在不斷跳變。上一秒我們在千葉，下一秒就到了新宿。”

“這是‘邏輯迷宮’。”琪琪的義眼轉動著，“亞當發現了我們。他在修改這個通道的拓撲結構，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怎麼破？”

“找‘錨點’。”琪琪說，“在這個不斷變化的資料流裡，一定有一個恆定不變的參照物。那是維持這個迷宮存在的基石。”

“在那裡！”

靜香突然指向通道側面的一塊看起來毫無特色的混凝土牆壁。

“我聽到了……心跳聲。不是巨人的心跳，是……那個小女孩的心跳。”

“紅皇后？”

“不……是那個死去的……由依。”

李想心中一動。他走到那面牆壁前，伸出右手。金色的“弒神程式碼”在他的指尖流轉。

“破！”

他一拳轟在牆壁上。

並沒有碎石飛濺。那面牆壁像是一個被戳破的氣泡，瞬間消散。

露出了後面……一個隱藏的房間。

【位置：亞當潛意識區·隱藏扇區·“第零號病房”】

四人走進那個房間，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竟然是一間……完全復原的、上世紀90年代風格的重症監護室（ICU）。

心電監護儀發出單調的“滴——滴——”聲，呼吸機在有節奏地起伏。

在房間中央的病床上，躺著一具……

小小的骸骨。

那具骸骨穿著已經風化的病號服，手裡還緊緊抓著一隻褪色的泰迪熊。

而在骸骨的頭骨上，插著幾十根……極其粗糙的、原始的資料線，連線著床邊的一臺早已生鏽的大型計算機主機。

“這是……”董潔捂住了嘴，“……由依的屍體？”

“渡邊晴人……”李想的聲音在顫抖，“他不僅切片了女兒的意識……他還保留了她的屍骨？把這具屍骨藏在了……亞當的最深處？”

“不。”琪琪走上前，她的義眼掃過那臺古老的主機，“這臺主機……還在執行。”

“什麼？”

“這是……物理隔離的。”琪琪的手指拂過那些生鏽的介面，“這臺電腦不屬於‘黑山’網路。它是一個……完全獨立的‘黑匣子’。”

“這裡面……記錄了什麼？”

琪琪從揹包裡掏出一根轉接線，強行接入了那臺古董電腦。

螢幕閃爍了幾下，跳出了一行行綠色的DOS程式碼。

然後，一個影片檔案自動彈了出來。

畫面非常模糊，那是用老式攝像機拍攝的。

畫面中，年輕的渡邊晴人正對著鏡頭，滿臉憔悴，眼中佈滿了血絲。他的背後，正是這張病床，床上躺著還是活人的小由依。

“……實驗第109次……失敗了。”

渡邊晴人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她的腦細胞在凋亡……意識上傳無法完成……資料在傳輸過程中……總是會丟失關鍵的‘情感’模組……”

“……我不能讓她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AI……那不是復活，那是製造怪物……”

畫面抖動了一下。渡邊晴人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猛地回頭。

“……誰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