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札幌暗流
列車的長鳴,像寺廟裡的晨鐘,將那間晃動的小小包廂,連同裡面相互依偎的兩個疲憊靈魂,一同從東京的噩夢中,震動了出來。
當李想再次睜開眼時,窗外不再是深淵般的黑暗,而是一片被初升的太陽染成淡金色的、無垠的雪原。列車正穿行在北海道廣袤的大地上,銀裝素裹的世界在眼前飛速後退,乾淨、純粹,彷彿能洗滌掉世間一切的汙穢與罪惡。
懷裡的靜香還在沉睡,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收攏的蝶翼,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影子。她的呼吸均勻而綿長,那張在睡夢中顯得格外恬靜的小臉,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恐懼,只有全然的、對他的信任與依賴。
李想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極輕的、幾乎不存在的吻。
這個吻,不帶任何情-欲,只有最純粹的憐惜與承諾。
列車抵達札幌站。當兩人走出溫暖的車廂,踏上站臺的那一刻,一股夾雜著冰雪氣息的、乾冷的空氣,瞬間湧入了他們的肺裡,讓他們的精神為之一振。
札幌,這座北海道的首府,比他們想象中更加現代化,也更加……井然有序。寬闊的街道上,車輛和行人都嚴格地遵守著交通規則,被清掃得乾乾淨淨的路面上,幾乎看不到一絲雜亂。整座城市像一幅被嚴格上色的幾何構圖,線條分明,色彩剋制,缺乏一絲人間的煙火氣。
“健一,我們現在去哪?”靜香緊了緊身上的衝鋒衣,下意識地向李想身邊又靠近了一些,挽住了他的臂彎。經過一夜的休整,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但那條受傷的腿,走路時依舊有些不自然。
“先武裝自己。”李想言簡意賅。
他們沒有乘坐任何公共交通,直接打車,前往當地最大的租車行。在這裡,用高價租了一輛黑色的、車況極佳的豐田陸地巡洋艦V8。這臺被稱為“陸地之王”的全尺寸SUV,配上了全新的普利司通雪地胎,龐大的車身、強悍的四驅系統和電動絞盤,讓它看起來就像一頭蟄伏的鋼鐵猛獸,足以應對北海道任何極端的天氣和路況。
接著,他們又開車去了當地最大的電器行。李想用現金買了一臺最新的軍規級GPS定位儀,和一臺全新的、擁有頂級配置的IBMThinkPad工作站膝上型電腦——這是董潔指定的型號,擁有最穩定可靠的硬體架構和強大的離線資料處理能力。
當他們將這臺沉重的、代表著新生希望的“武器”搬上車時,靜香那張始終緊繃的小臉上,才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如釋重負的微笑。
“有了這些,我們是不是……就又可以戰鬥了?”
“嗯。”李想點了點頭,發動了這臺鋼鐵巨獸。
酒店是Q早已預定好的,一家位於大通公園附近、安保等級很高的溫泉酒店。他們以“山田夫婦”的身份,順利地辦理了入住。
進入房間,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所有窗簾,然後從登山包裡拿出Q提供的、一個最新的訊號探測器,開始對房間進行地毯式的排查。
沒有竊聽器,沒有針孔攝像頭。
確認安全後,他才將那臺全新的ThinkPad連線上銥星衛星電話,在那條理論上絕對安全的加密頻道里,聯絡上了董潔。
“我們到了。札幌。物資已補充。”
董潔的回覆,在幾分鐘後到達。但這一次,她的文字,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立刻提高警惕。北海道……氣氛很緊張。”
“我入侵了日本國土交通省北海道運輸局的內部網路,交叉比對了一個月來的車輛通行資料。我發現,最近72小時內,有至少十五輛掛著東京牌照的、同型號的黑色商務車,透過不同的輪渡和隧道,分批進入了北海道。它們沒有在任何旅遊景點停留,而是直接駛向了道東和道北的偏遠地區。”
“這不是遊客。這更像是一支……正在進行區域部署的特戰分隊。”
“另外,”董潔調出了另一份資料,“我截獲了北海道地方警察廳的一些內部通訊摘要。雖然內容經過了加密,但我從資料流的異常波動中分析出,他們最近啟動了一項名為‘冬狩’的臨時行動,行動內容是‘針對特定區域內的非法入境者及潛在不安定分子進行排查’。行動級別是A級,但行動的指揮權,卻不完全在警方手裡,似乎有……更上層的、來自東京的‘顧問’在協調。”
“李想,札幌現在可能不是避風港。整片北海道,都已經變成了一張提前布好的、正在收緊的網。有一股不明勢力,正在像梳篦子一樣,搜尋著所有可疑的外來者。”
李想看著螢幕上董潔發來的那些冰冷的資料,感覺自己剛剛因為補充了物資而稍稍放下的心,又瞬間提到嗓子眼兒了。
“蜂巢”的動作,比他想象的還要快。他們甚至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就已經將天羅地網,鋪設到了他的前方。
他結束了和董潔的通訊,陷入了沉思。
直接前往那個廢棄的潛艇基地,無異於自投羅網。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貿然闖入一個對方已經嚴密佈防的“黑洞”,等於自殺。
他必須先了解那裡的情況。
就像解剖一個未知生物,你不能直接用解剖刀去捅它的心臟,你得先從它的外圍,它的表皮,它的肢體末端開始,一點一點地,瞭解它的結構和習性。
他在電腦上,調出董潔傳送過來的、關於那個紅色圓圈區域的所有離線資料。那片區域很大,大部分都是無人區,被原始森林和積雪覆蓋。但在區域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幾乎被地圖遺忘的標註。
一個名為“霧谷(Kiritani)”的礦業小鎮。
資料顯示,這個小鎮曾因附近的一座硫磺礦而興盛一時,但在三十年前,隨著礦產的枯竭和潛艇基地的廢棄,小鎮也隨之迅速衰落,如今只剩下少數不願離開的礦工後代和老人,像一群守墓人,生活在那片被時間遺忘的土地上。
一個封閉、落後、訊息閉塞的地方。
也正因為如此,那裡的人,對外來者會異常敏感,但也可能,保留著最多關於那個廢棄基地的、未經“過濾”的原始記憶。
“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是這裡。”李想指著地圖上那個小小的“霧谷鎮”,對靜香說。
解釋完自己的計劃,李想的目光落在了靜香的小腿上。從下車到現在,奔波了一上午,她始終咬著牙,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但李想能看到,她的額角,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冰冷的汗珠。
“坐下,”李想指了指床沿,“該換藥了。”
靜香的臉頰微微一紅,但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脫下了戶外褲,露出右側傷腿。
當一條光滑的大腿呈現在李想的面前,他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還是感覺呼吸一滯,目光從她腿部移開,順手扯過一旁準備好的浴巾,輕輕蓋在她膝頭。然後半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開那層已經有些鬆散的紗布。當傷口再次暴露在空氣中時,雖然經過了一夜的癒合,但那縫合的痕跡和周圍的淤青,依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他拿出Q為他們準備的頂級醫療包,用生理鹽水棉球,一點一點地,為她清潔著傷口周圍的血漬。他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控一片初春的新葉,生怕一用力,就會將其弄碎。
“疼嗎?”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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