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遼東屬於最熟悉的陌生人。說熟悉,是因為在前朝的隋朝,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楊聖人,發兵三徵遼東。
結果在丟下幾座萬人京觀和一整個隋朝之後,恥辱下線。
說陌生,是因為遼東那鬼地方太靠北了,又與中原沒有交通。
既不像黃河之北的東突厥、薛延陀那樣,時不時南下打秋風刷下存在感。
也不像西北的西突厥和西域諸國那樣,剛好卡在通商要道上。
那化外之地就這麼扔著不管,任其自生自滅,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袁天罡不明白,讓他去那天寒地凍的不毛之地幹什麼?對著傻狍子傳播大道嗎?
“哎呀袁道長你有所不知~”李明搓著小手,露出了營業性的笑容:
“遼東不再是北大荒,而將是北大倉啦!“過不了多久,那裡的經濟就將騰飛,人丁興旺!“不趁現在去抄底,太可惜啦!”
袁天罡狐疑地抱起了胳膊:“真的嗎?我不信。”
他從沒去過遼東,僅有的一點印象,也基本和“冷”、“蠻荒”、“一輩子都別去”強繫結了。
連朝廷流放罪大惡極的犯人,都不忍心往那裡送。
抄底?
怕不是把貧道當成墊底的那個人吧?“哎呀~袁道長的訊息可真不靈通啊。”
李明的笑容越來越殷勤,說得唾沫橫飛:“你沒看今天的《長安快報》嗎?朝廷正式在遼東建立了全大唐首個經濟特區啦……
“那裡深化體制改革、大膽制度創新,不限商賈、不設宵禁……
“不但三年免稅兩年減半,朝廷還向當地進行了鉅額的轉移支付……
“遼東兩州的新任刺史,乃是青年才俊,克己奉公,整支官僚團隊也是高效廉潔……
“總之,在朝廷的建設下,百姓安居樂業,國安民樂,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今日份的報紙。
李明沒有說謊,報紙的頭版頭條赫然印著一連串驚悚的大標題:
《謝邀,人在遼東,剛賺了十貫》
《朝廷在遼東大撒幣,你怎麼還不去撿錢?》
《三免兩減半,陛下德政讓凍土成熱土?》
《遼東,經濟增長的另一駕馬車!》
當然,這些軟廣都是李明自己寫的。
裡面的內容不能說虛假,因為朝廷實打實地在遼東投入了大量真金白銀,李明也確實“計劃”從下到上地改革整套行政體制。
不過為了忽悠……不是,勸導人才前往建設東北邊遠地區,他在軟文上用了一些文學上的修辭手法。
包括不限於誇張、提供片面資訊、將未來“或許”的新政提前在紙面上“實現”,等等。
不過,正如李明所預料的那樣。
唐朝人還是淳樸的,還沒有遭受過水軍、輿論戰或者fake ne的毒打。
袁天罡同樣如此,對“印在書上的”東西有種本能的信任。
他真的信了,眼中泛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袁道長,那裡可是未開墾的處女地啊。”
李明在袁天罡耳邊煽風點火,彷彿惡魔的誘惑:
“你想想,遼東有那麼多新增人口,他們的思想都是白紙,沒有被儒教經學所毒害。
“如果袁道長能率先在遼東紮根,在當地天真單純的民眾中間,傳播你的思想,那……”
咕嘟……袁天罡貪婪地嚥了口水。
作為探尋世間大道的思想家,他最大的執念,莫過於讓自己的思想流芳百世。
就像春秋戰國時的那些思想家一樣。
即使四處“化緣”要錢,也只是為了讓自己畢生心血所作的經書能多印一本,讓多一個人看見。
他覺得自己生不逢時。
若能早生千年,在百家爭鳴的年代,他袁天罡何嘗不能開門立派、著書立說?只可惜,他生在了唐朝,哲學的賽道早就被“這個子”、“那個聖”佔據了。
如果,能在一片沒有被其他學派汙染的處女地上,傳播自己的學說……
那他袁老道,也不是不能當一下至聖先師!“如果遼東真有你說得那麼好……”他顯然有些心動。
李明給他添上最後一把火: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過幾日我便要去趟遼東。袁道長何不同行?”
一聽連路費都能省了,袁天罡興奮之餘,又不免懷疑:“小施主,我與你非親非故,你為何要幫我到這地步?”
很好,這人雖然有點軸,但基本的情商還是線上的。
李明也不隱瞞了,直言道:“道長,小弟我便是遼東的新任節度使。
“要讓遼東更為繁榮富庶,離不開道長的襄助。”
他誠懇地向袁天罡行禮。
“繁榮富庶?”袁天罡一愣。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研究河圖洛書所揣摩出來的數字技巧,對治理地方能產生什麼作用。
而且他也不知道,這個“節度使”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既然能有一位貴人欣賞他的學識,那他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反正自己爛命一條,被騙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