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中

6

第二天一大早，陳子豪還沒起床，就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給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著四周，側耳又一聽，發現門鈴聲真實地在響著，急忙從床上爬起來，胡亂穿上衣服，跑到門口拉開門。

雙眼紅腫的李美妍站在門口，面容憔悴。

“美妍？怎麼這麼早？”陳子豪心疼而又意外。

李美妍幽幽地看了陳子豪一眼，無聲地走進房間。

陳子豪關上門，莫名其妙地跟在她後面。

李廣懷也起得很早，他提著公文包從自己的房間出來，經過李美妍房間的時候，他停下腳步，舉手似乎要敲門，想了想，又把手放下，向大門走去，拉開門出去了。

飯店房間裡，陳子豪叫來劉鳳蘭，李美妍把昨天跟父親交流的情況告訴他們。

陳子豪和劉鳳蘭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地顯出無奈。

李美妍神情失落地說：“爸爸現在完全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我覺得很難讓他交出《盛世良辰》！”

“彆著急，辦法總會有的。”

“說實在的，我對爸爸這次的表現很失望，完全不像以前那個我瞭解的、能替別人著想的人！他只顧自己的感受，而完全不體會《盛世良辰》對所有熱愛蘇繡的人的意義。我想了很久，如果父親實在不願意把《盛世良辰》交出來，我只有把它偷出來。”

陳子豪和劉鳳蘭不禁瞠目結舌。

“美妍，你在說什麼？”

“爸爸實在不同意，我只有鋌而走險！”

陳子豪堅定而急切地說：“不，你不能這樣！《盛世良辰》已經承載了那麼多人的悲傷和眼淚，不能讓它再去製造新的悲劇。如果因為它而讓你和你爸爸反目成仇，我們寧可不去要回它！”

“那難道就永遠讓它流落在異鄉嗎？”

“現在奶奶她們還在進行復制，馬上就快完成了。只是因為沒有原作，在個別細節上還有些拿不準。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找到原作進行臨摹和修正，而不是奪人所愛！你爸爸既然那麼珍視《盛世良辰》，相信他也會妥善保管！只要《盛世良辰》還在這個世界上，還在愛護他的人手中，那所有喜愛他的人也就放心了！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我覺得複製和尋找《盛世良辰》的過程，是為了讓我們的精神有所寄託，是為了證明我們有能力把蘇繡這門神奇的技藝傳承下去，是為了消除上一輩的恩恩怨怨，而不是要去重新制造恩怨。你明白嗎？”

陳子豪說完，看了劉鳳蘭一眼，劉鳳蘭也讚許地看著他。

李美妍懵懂地點點頭說：“可是……”

“別可是了，打消你的念頭吧，好嗎？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劉鳳蘭也說：“是呀，美妍，放棄你的想法吧，我們不能太自私！”

7

李廣懷剛到公司，就接到銀行經理打來的電話，銀行經理告訴他，他公司的賬戶已經被凍結。放下電話，他一籌莫展地倒在椅背上。

前廳裡，劉鳳蘭走進來。前臺小姐問她找誰，劉鳳蘭說麻煩你跟你們老總說一聲，我姓劉，從中國來的。前臺小姐把她領到會議室，說您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通報一聲。

劉鳳蘭四下裡看看，心神不寧地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流出神。

片刻，李廣懷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劉鳳蘭聽見背後有動靜，轉過身來。

李廣懷看著劉鳳蘭，倆人久久對視。都顯得有些激動而又不太自然。

劉鳳蘭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又來打攪你！”

李廣懷臉色有些陰沉，“為什麼這麼客氣？難道我們已經那麼生分了嗎？”

劉鳳蘭無奈地笑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為這個生氣！”

李廣懷臉色有所緩和，“你來有什麼事情嗎？”

“早上美妍去找我了。”

李廣懷大吃一驚說：“美妍去找你？”

“她把你跟她說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我們心中對彼此都有那麼深的誤會。雖然我這麼說不一定能改變什麼，但請你相信，這麼多年，我們在《盛世良辰》前發下的誓言一直在我心裡！這麼多年，我所忍受的痛苦、孤單、遺憾和悲傷，和你一樣多！我們這輩子不能走到一起，是因為時代造成的，我們無力改變。但我不希望美妍和陳子豪像我們當年一樣，不希望我們之間的誤會毀了他們的幸福！從美妍和陳子豪身上，我看到我們過去的一切還活著，我要讓它繼續活下去。本來我們不遠千里來到這裡是希望要回《盛世良辰》，但這些天我們所聽到的和看到的，讓我們明白了這世界上有比過去的回憶更加珍貴的東西，那就是親情和愛情，就是對美好未來的嚮往。現在我們不再希望從你身邊奪走《盛世良辰》，我們只是希望能借用一下回去臨摹就好，臨摹完了保證完璧歸趙。”

李廣懷看著劉鳳蘭，沉吟著，看得出他的心裡正在做著激烈的鬥爭。半晌，他沉重地嘆了口氣。

“請讓我考慮一下！”

8

劉鳳蘭的一番話如同一顆天外飛來的隕石沉重地衝擊著李廣懷的心靈。已經很多年沒有自斟自飲的他，下班離開辦公室以後，來到了公司旁邊的一家以前經常光顧的小飯館。他要了個單間，點了幾樣簡單的菜餚，借酒澆愁。

屋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老闆娘隨即拉開門走了進來。

李廣懷滿臉通紅地看了她一眼，拿酒杯的手微微顫抖著。看他的樣子，已經有些微醉。

老闆娘笑呵呵地說：“李老闆，你今天喝得可是不少了！”

李廣懷一仰脖，喝盡杯中酒，伸手拿起酒壺又要倒酒，老闆娘急忙按住他的手。

“您不能再喝了，再說我們也要打烊了，您該回家了！”

李廣懷喃喃地自言自語說：“回家？”

“對，回家！”

李廣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含糊不清地說：“回家，是該回，回家了！”

此時，李美妍正在家中的客廳裡，手握電話，踱來踱去，顯得焦躁不安。

大門突然開了，李廣懷提著公文包，滿臉通紅、踉踉蹌蹌地走進來。

李美妍急忙迎上前扶住父親，接過他手中的包。

“爸爸，你怎麼了？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