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就有朝臣動議,要調走鄭國輝北上清繳捻匪,有可能是鹽商世家交好的朝臣,也有可能是眼紅的勢力出手。福珠壽山直接在朝堂上就頂回去了,用的理由也光明偉正。
鄭國輝本職是金陵城守尉,更何況江寧府乃是核心之地,輕易的抽離重兵導致城防空虛,一旦為敵所乘,有誰擔得起這個責任?如今回亂和捻匪猖獗,捻匪馬隊南下也就是兩三個晝夜的功夫,豈能輕忽。
要調動,也是調動駐紮在常州府和姑蘇府的淮軍兵力,哪有直接調任江寧府本地駐防軍的道理?這番話可謂有禮有節,直接懟了回去。
朝堂上沒人撐腰,鄭國輝很大機率會被調上剿匪前線,在國內與那些亂匪殺成一團。
別說三年,五年,十年都殺不完。
若是那樣鄭國輝還不如告病還鄉,放棄這個烏紗帽,以免被朝廷當做手中的刀,去殺戳國內那些活不下去造反的亂民。
沒大佛罩著,想安穩的躲在江南省撈錢,除了做夢基本沒那種可能。
那麼……能投靠誰呢?
現在鄭國輝對朝堂上的事情真的不是很熟悉,他知道兩江總督李鴻章會入主中樞,成長為參天大樹。
但那是兩年後的事兒了,現在還不行。
漢臣中以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為首,在朝廷的勢力都不強大,還是旗人宗室主導的局面。
想了一會兒鄭國輝沒有太多的頭緒,只能把心中的焦急按耐下來,過幾日,探聽一下朝廷的動向再說。
“將軍大人,詹事府右庶子張佩倫遞貼求見,請示下。”
“哦……人在府外嗎?”
“是的大人,此人正在府外等候。”
“那……請入外書房敘話。”
“遵命,將軍大人。”
下人離開後,鄭國輝站起身來,他現在正好嚴重缺乏朝廷內部事務的渠道,多結交些朝廷官員,聽一下有益無害。
詹事府乃是為皇室及宗室服務的內部機構,右庶子是正五品官員,整日浸淫在朝堂與宗室之間,訊息肯定是相當靈通。
且看來人何意,再臨機處置吧!“下官見過鄭將軍,果然是少年英雄,氣宇不凡吶!聽說北上京師的時候,還手刃了捻匪頭領李蘊泰,朝堂上傳言紛紛,都說鄭將軍是了不得的英雄。”
右庶子張佩倫是個四十二三歲的中年官僚,上來就紮了個千兒,一副京師人禮多人不怪的模樣。
說是朝廷官員,其實更像是官場沉浮的老油子。
鄭國輝連忙上前一步扶起,口中說道;“哎呀,張大人,你這讓我情何以堪?不需多禮,豈不是折殺本官了嗎?”
右庶子張佩倫站起了身子,笑道;“將軍大人過歉了,這番平易近人的風骨,真的是讓下官敬仰。”
“張大人言重了,快請書房裡面奉茶敘話,本官久居江南,耳目閉塞,正想請教張大人該如何自處?”
“哈哈哈……客氣,客氣,一點淺見而已。”
“那裡,本官一定要好好求教,還望張大人不吝賜教。”
兩人寒暄著進入書房,鄭國輝言語熱情謙遜,當真是一拍即合,氣氛營造得極為融洽。
鄭國輝可不敢小看京師的官僚,誰知道背後站著哪個大佛?
京師的官員可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絕不能以官品看人,朝廷六部的很多下級吏員,往往才是主事人。
自清一朝,便是高度的封建中央集權制度,留給下面省、府、縣的權利很少。
就比如戶部
各省軍事民政開支繁複多樣,皆需到戶部稽核報銷,高高在上的戶部大員很少會看那些賬冊,只管簽字就可。
真正稽核帳冊的人,就是底層官僚和吏員,他們的意見往往起到主導作用。
有些省份的賬目清冊拖延十幾年,歷任多位省府主官,其中的銜接和歷史問題更是多不勝數,根本經不起挑毛病。
戶部的經辦人員就抓住現實問題,反覆刁難、批駁,不是說“賬目不清”就是要求“發回重做”,目的就是索取賄賂,要錢要好處。
戶部書吏一般根據申請部門的報銷金額來抽成,他們稱為“厘”。
地方官府則稱之為“部費”,也就是抽佣。
無論什麼稱呼,反正銀子不給足,事情是斷斷辦不了的。
戶部如此,工部、兵部等其他朝廷部門也是如此,詹事府給皇家和宗室辦差,自然也少不了這種現象。
那些不得聖眷的皇子,嬪妃,少不了要被詹事府剋扣刁難,這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事兒。
“部費”能有多少呢?
據訊息靈通人士估計,朝廷六部一年的“部費”在千萬兩白銀左右,基本上被各級官員和底層書吏們貪墨了。
這個年代朝廷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4000~4500萬兩白銀,可見漏洞有多大?
所以,在京師中結交官員,不能小看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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