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定了這些事兒,恭親王奕訢便伸手摸向茶盞,這是要端茶送客了。
他每日公務繁忙,能抽這麼長時間來敘話,已是極難得了。
依照朝廷規矩鄭國輝連忙站起來,快步走動到儀門邊上,抱拳作禮說道;“稟中堂大人,承蒙中堂大人如此抬愛,靜海無以為報。恰逢在經營之道上略有所得,自當奉上每月……一個半的例銀孝敬,心中方能稍安。”
行賄嘛,不寒磣人。
鄭國輝本來想說每個月“兩個”,後來心中不捨嘴一禿嚕,就說成“一個半”了,這下也沒法再改。
朝廷規矩是上官端茶送客,屬官須得立刻移步到門邊,以示尊祟。
若上官端茶送客,依然拽拽的屁股坐在椅子上,那就是“不知禮節,不懂規矩,不敬上官”。
雖然不會責罰,但印象大大失分了。
聽鄭國輝說“例銀孝敬”,恭親王奕訢手上端起茶盞,無奈的搖頭笑道;“本王富有四海,還能差你個小兔崽子那三瓜兩棗,自去歇了吧,別來煩我。”
“恭祝中堂大人萬福金安!下官告退。”
鄭國輝知道不能再待了,便退步出了門檻,這才轉身離去。
這一路上,他的腳步雀躍就像雲裡飄似的,實在太興奮了。
見了恭親王這半個時辰,所獲得的簡直豐厚到難以想象,從此高枕無憂矣。
恭親王親自取了“靜海”這個字號,鄭國輝從此歸入恭親王黨羽中,而且是親近之一,朝廷上下誰不側目?鄭國輝最後稟明“在經營之道上頗有所得”之類的話,恭親王若不允許做,便會直言,反之就是默許了。
恭親王奕訢總不可能明說“本王罩著,你大膽的去做私鹽生意吧,賺出來的錢咱倆分”。
那成何體統?官場上很多事能做不能說,有的事能說不能做,“能與不能”就在領會上意。
俗話說;龍交龍,鳳交鳳,耗子的朋友會打洞。
恭親王眼中能瞧得下的朝臣,那真是非富即貴,權勢滔天,全都是朝廷頂尖的一二品大員,稍遜色些都入不了眼。
鄭國輝最大的收穫當然是“賜婚”,能夠攀上李家這個高枝,稍許借力下,那都是無窮無盡的好處啊。
至於這個李氏之女顏色與否,完全不在鄭國輝的考慮中,只要看得過眼就行。
話又說回來
李氏一族有醜的嗎?無論李瀚章,還是李鴻章抑或李氏家族其他子弟,審美都相當線上,家中的李氏子弟男人相貌堂堂,頗有古人芝蘭如玉君子之風。
女子千嬌百媚,皆是佳人矣!
不信就看看李鴻章的全家福照片,那妻妾成群,容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選,沒一個差的。
咳咳……跑題了。
鄭國輝一偏腿騎上馬,喜色難以自抑的說道;“回吧,小的們,今天晚上整治幾桌酒席好好喝一杯,爺高興啊!”
“謝將軍大人賞,那咱們可就要放開喝了,不醉不休啊。”鄭富開心的擠了擠眼,湊趣的說道。
“喝吧,酒肉管飽盡足,本官還差這三瓜兩棗嗎?不拘多少,只要不傷了身子就行。”
“嘿嘿……那感情太好了,今天可要大飽口福。”
“全賴將軍大人所賜,弟兄們聽了,不知會有多快活,哈哈哈……”
鄭富和鄭貴都是家生子出生,與二少爺感情親近,在他的面前也不像其他軍官那麼拘束,俱都開心的笑起來。
一行人從恭親王府門口高高興興的離開,落在許多有心人眼中,自然透露出值得思索的深意。
恭親王府門口一直門庭若市,京師中各方勢力在此都有眼線,更別提絡繹不絕前來拜見的各級官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掀起餘波。
沒多久
江南副將鄭國輝拜見恭親王,相談半個多時辰,得以賜字“靜海”,指婚某朝廷大員嫡女的訊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朝野。
恭親王府的門包大爺收銀子收的手軟,每放一遍訊息出去,都能拿到二、三十兩不等的好處,十幾波生意簡直賺翻了。
在恭王府看個門,一年收個幾萬兩銀子不要太容易哦。
當然了,恭王府大門口的王府侍衛,長隨足有二十多人,加上裡面訊息傳出來也要分潤,門包大爺一人可拿不了那麼多。
“走吧,回去,看樣子此人被恭王爺所看重,已經不能與之為敵。”身穿錦衣華服的年輕人聽了打探來的訊息,臉色陰沉的說道,然後就縮回了蓬車裡。
蓬車在車伕的駕馭下,離開恭王府門口一路前行,這邊幾個長隨小跑跟著。
前行一會兒轉過幾個街角,蓬車在一座三進院子門口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錦衣青年和幕僚打扮的一箇中年人,徑直從大宅門口進去了。
蓬車和下人則繼續前行,繞到大宅的角門口,開啟門後,牽著蓬車進了宅子。
錦衣青年和幕僚打扮的中年人一直向後行去,在二進院的大樹下停下腳步。
這棵虯勁的大樹遮陰蔽日,大樹下面一桌二凳,圍棋一副,兩名華衣老者正在對弈,姿態極為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