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竹眠注意到師權說這話時,左手無意識地撫過腰間玉佩,那玉佩上隱約可見一道裂痕,像是被什麼利器所傷。
她抬眸看他,見他眼底藏著幾分希冀,卻又不敢太過明顯的模樣,微微點頭道:“當然,明日我寫一份方子給你。”
師權眼中似有微光閃過,鄭重行了一禮:“多謝。”
夜風拂過,他隨師衡匆匆離開,身影漸漸消失在迴廊盡頭,墨黑的衣襬被月光浸染,顯得格外孤清。
師九冬望著他的背影,小聲道:“小叔叔真的很辛苦……”
李小樓好奇地湊過來:“師前輩的夫人病了很久嗎?”
師九冬點頭,聲音壓低:“嗯,聽說是早年傷了根基,一直沒能痊癒,小叔叔這些年走遍三界,尋了許多靈藥,可嬸嬸的病還是時好時壞……”
宿訣若有所思:“倒是個痴情人。”
謝琢光開口問道:“他夫人叫什麼名字?”
師九冬歪著頭想了想:“額……具體名字我不知道,不過小叔叔叫她阿虞,爹孃也跟著叫,我們小輩都是直接叫小嬸嬸,平時很少能見到小嬸嬸,小叔叔說她受不得風,連院子都不怎麼出。”
“不過我小嬸嬸真的長得可好看了!”師九冬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星星,語氣裡滿是驕傲:“比畫上的仙子還好看!”
她皺著眉頭,絞盡腦汁地比劃著:“雖然她很少出門,但我見過她幾次,她的頭髮像墨一樣黑,面板白得像雪,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月亮!”
李小樓一聽,立刻來了興趣,湊過來笑嘻嘻地問:“真的嗎?比我家小師姐還好看?”
師九冬一愣,眨巴著眼睛,看看烏竹眠,又努力回想了一下,小臉糾結成一團:“嗯……不一樣的好看,劍尊大人像天上的雲,又高又遠,我小嬸嬸……像水裡的月亮,朦朦朧朧的。”
宿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揉了揉師九冬的腦袋:“小丫頭還挺會形容
烏竹眠唇角微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師權離去的方向。
像水裡的月亮,朦朦朧朧的?
一個常年病弱、深居簡出的女子,卻讓見過她的人印象深刻,甚至覺得她美得不似凡人,但一形容起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謝琢光站在她身側,眸色微深,低聲在她耳邊道:“若真只是尋常病弱之人,何至於連容貌都讓人形容得如此虛幻?”
烏竹眠輕輕點頭。
夜風拂過庭院,帶來水澤特有的溼潤氣息,也帶來一絲若有似無的沉重,方才宴席的熱鬧喧囂瞬間冷卻了下來。
等師家人離開後,宿訣抱著胳膊,慢悠悠地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寂,他瞥向師權消失的方向:“這位師家小叔心事重重啊,那個溫夫人,怕是不簡單。”
他的語氣帶著一點慵懶調侃,眼神卻銳利了幾分。
李小樓也湊到烏竹眠身邊,小聲嘀咕:“小師姐,我覺得九冬師妹她小叔叔看你的時候,眼神好像有一點奇怪哦,好像……好像認識你似的?”
不得不說,小姑娘的直覺有時候異常敏銳。
烏竹眠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師權離去的方向。
百年的生死沉浮,早已磨礪出她洞察秋毫的直覺,師權那瞬間的失態,師九冬無心之言透露的資訊……種種跡象,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開了層層疑竇。
一個深居簡出、根基受損的妻子。
一個修為高深、執著尋藥、行蹤神秘的丈夫。
一個被刻意隱藏的姓氏。
以及,那望向自己時,絕非偶然的複雜眼神。
似乎感受到了烏竹眠心底那一絲波瀾,謝琢光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只有她能聽懂的關切:“阿眠?”
烏竹眠收回目光,反手輕輕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自己無礙。
她抬眼看向謝琢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鋒銳的弧度,如同她手中的劍,無聲地出鞘一寸:“無妨。只是覺得……這位師道友,和他那位夫人,或許與我們此行有些意想不到的牽連也說不定。”
謝琢光聞言,眼底深處寒光微凝,看向烏竹眠目光所及之處,彷彿能穿透重重庭院,鎖定那對神秘的夫妻。
他周身的無形威儀悄然彌散開,帶著不容置疑的守護,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若有牽連,無論是人是鬼,都需查個明白。”
夜霧漸濃,籠罩著偌大的師府,一場看似平常的夜宴結束,一段潛藏於平靜之下的暗流,似乎才剛剛開始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