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乞丐。”
忽然,一道沙啞的少年音從頭頂傳來。
陰影落下來,烏竹眠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小乞丐指的是自己,她抬起頭,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站在面前。
他身形瘦削,膚色蒼白得近乎病態,額角有一道猙獰的疤痕,一直延伸到眉骨,看起來有些兇。
不過五官倒是生得好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隻是深褐色的人瞳,另一隻卻是魔族的豎瞳,泛著暗金色的光。
半人半魔。
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都不會承認他是同類的異類。
不過七歲的烏竹眠並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看見了那麼多奇形怪狀的魔族,眼前這個哥哥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
少年蹲下身,歪頭打量她:“你一個人?”
烏竹眠倒也不是沒腦子,抱緊懷裡發硬的饃,警惕地往後縮,沒吭聲。
少年嗤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塊油紙包著的糖糕,遞到她面前:“吃吧。”
糕點香甜的氣息鑽入鼻腔,烏竹眠的肚子又叫了一聲,她嚥了咽口水,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哥哥。”
說完,這才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少年愣了一下,站起身,拍了拍衣襬上的灰:“我叫阿訣,你呢?”
“……阿眠。”她能察覺到少年身上沒有惡意,含糊地回答,重複道:“謝謝阿訣哥哥。”
阿訣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行啊,阿眠,跟我走吧。”
“去哪?”
“我家。”阿訣伸手拽住烏竹眠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拒絕:“你一個人在這兒,活不過今晚。”
看著少年好看的臉,一向顏控的烏竹眠短暫地猶豫了一秒鐘,點點頭:“好。”
阿訣反而沉默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嘆了口氣,提醒道:“以後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要隨便答應跟陌生人走,如果我是個壞人,你可就慘了。”
烏竹眠搖搖頭:“沒事,哥哥長得好看。”
看著小姑娘明亮的眼睛,阿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人不要只看臉。”
*
阿訣帶著烏竹眠穿過了繁華的長街。
燈籠高懸,照得整座城池明亮如白晝,魅魔倚在樓閣欄杆上嬌笑,賭坊裡傳來癲狂的歡呼與慘叫,空氣中瀰漫著甜膩的腐香,混雜著血腥氣。
烏竹眠緊緊攥著阿訣的衣角,仰頭望著那些高聳扭曲的建築,簷角如獸牙般尖銳,窗欞上雕刻著痛苦哀嚎的面孔,彷彿在無聲尖叫。
“別看。”阿訣擋在她身前,聲音沙啞:“跟緊我。”
他帶著她拐進一條狹窄的巷道,繁華的喧囂瞬間被隔絕在外。
高處的不夜天城金碧輝煌,而在這片扭曲的繁華之下,卻還藏著不為人知的爛水溝,那是城池最底層的縫隙,是連燈籠都不願照亮的地方。
狹窄的巷道里,汙水橫流,破敗的木板房擠在一起,屋頂漏雨,牆壁爬滿黴斑,生活在這裡的是最弱小的魔族,或者半魔,他們像螻蟻一樣在這裡苟活著。
阿訣的“家”,也是如此,一件搖搖欲墜的破屋子,藏在魔界最混亂的貧民窟深處。
“這裡是……”烏竹眠小聲問。
“我家。”阿訣簡短地回答,推開了搖搖欲墜的木門。
屋內比巷道更暗,屋頂漏風漏雨,牆壁上爬滿了黴斑,地上鋪著幾張髒兮兮的獸皮,角落裡是撿來的破爛,半把斷劍、幾本殘卷、一個缺口的陶碗,不過卻收拾得很整潔。
“坐著。”阿訣把最後一塊糖糕塞給烏竹眠:“別亂碰東西。”
烏竹眠捧著糖糕,眼睛卻一直跟著他轉,少年生火的動作很熟練,可右手腕上有一圈猙獰的疤痕,像是被鐵鏈長期勒出來的。
察覺到她的視線,阿訣好似無意地拉下袖子,遮住了手腕。
“哥哥吃,這個也給哥哥。”烏竹眠把糖糕和發硬的饃一起遞了過去,仰著臉朝他笑:“小孩子吃一塊糖糕就可以了,大孩子要多吃一點。”
之前阿訣把那塊糖糕給她時,她並沒有想到,這對他來說或許很重要,早知道就只吃半塊了。
阿訣盯著烏竹眠看了一會兒,把糖糕掰了一半塞到她手裡:“小孩更要吃飽,不然長不高,趕緊吃。”
說完,順手擦掉她臉上的炭灰,惡聲惡氣道:“髒死了。”
動作很粗魯,力道卻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