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竹眠卻站著不動,眼睛瞪得大大的,擲地有聲地說道:“你們給阿訣哥哥道歉!”
聽見這話,犀角少年哈哈大笑起來:“小不點還挺兇!還叫他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是個怪物?人魔混血活不長的,早晚會被自己的血毒死!”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阿訣心臟,他猛地轉身,異色瞳中金光暴漲:“閉嘴!”
就在他即將失控的瞬間,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衝了出去。
“阿眠!”沒料到的阿訣發出了一聲驚呼。
烏竹眠根本不慫,像頭被激怒的小獸一樣,速度很快,一拳打在了撞在犀角少年的肚子上,沒辦法,她這個身高特只能到這裡了。
不過好在她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對方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幾步,不等他站穩,她已經抓起一把泥土揚在他臉上。
“啊!我的眼睛!”犀角少年捂著臉大叫。
他的同伴很快反應過來,伸手去揪烏竹眠的衣領,氣急敗壞道:“小丫頭你找死!”
阿訣的身影如鬼魅般閃現,一把扣住了那半魔少年的手腕,聲音冷得像冰:“放開她。”
少年臉色發白,手腕傳來一陣劇痛,被迫鬆開了手,不過還不忘狠狠推了烏竹眠一把。
阿訣緊盯著他們,暗紋已經蔓延到蒼白的臉頰,周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三個半魔少年嚇得連連後退,最後丟下幾句狠話逃走了。
阿訣顧不上追他們,趕緊蹲下檢查烏竹眠:“傷到哪了?”
烏竹眠搖搖頭,小臉上沾著泥土,嘴角卻掛著勝利的笑容,一臉自豪:“沒有,我打贏了!”
不過隨即她又皺眉:“他們說你壞話,活該被教訓,師父說過,惡語似利刃,傷人不見血,不可以隨便罵人。”
阿訣蹲在烏竹眠面前,沉默地擦去她臉上的汙漬,還發現她手肘擦破了一大塊皮,血珠正慢慢滲出來。
他垂著眼睛,心像被什麼揪了一下。
“我們先回家。”阿訣輕聲說,小心翼翼地把烏竹眠拉了起來。
回木屋的路上,烏竹眠還在生氣,一邊生氣,還不忘一邊安慰他:”阿訣哥哥你才不是怪物!你比他們都好,比他們愛乾淨,比他們更有本事,你……你長得還比他們都好看!\"
阿訣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可垂眸看著小姑娘認真的臉,心裡又有些觸動。
這麼多年,從未有人這樣維護過他,雖然那些半魔孩子說的話他早就聽慣了,可今天居然有人為他出頭,為他打架,為他生氣,還生怕他傷心。
不過,可能是因為她還不清楚他是什麼異類……
木屋裡,阿訣打來清水為烏竹眠清洗傷口,小姑娘疼得直抽氣,卻硬是一聲沒哭。
“為什麼要衝上去?”
阿訣忽然輕聲問,用蘸了藥水的棉布輕輕擦拭她的傷口,嗓音有些沙啞:“他們說的……有一部分是事實。”
烏竹眠歪著頭看他,一臉不解:“什麼事實?”
“人魔混血……確實是異類,很難存活。”阿訣垂著眼睫,想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我的魔氣每天都在侵蝕身體,說不定哪天就……”
“才不會!”烏竹眠突然大聲打斷他,那模樣比他還著急:“我師父說,天下沒有絕對的事!阿訣哥哥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等我找到師父了,我就讓他幫你,他很厲害的。”
阿訣愣住了。
小姑娘眼中的堅定讓他心臟發燙,他繼續低頭為她包紮,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什麼珍寶,聽著她的碎碎念,過了許久,才幹巴巴地說了一句:“在修真界,百歲,算得上是早夭。”
“啊?”嘴上不停的烏竹眠卡殼了,表情呆滯,圓溜溜的眼睛像只驚訝的貓兒。
“好了,這幾天別碰水。”
阿訣忍住笑,繫好繃帶,想收回手,卻被烏竹眠一把抓住,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異色瞳:“阿訣哥哥,你放心,阿眠剛才說錯了,我一定不會讓你早夭的!”
他很少這樣被人直視眼睛,甚至可以說,他是厭惡這雙眼睛的,一看就能看出來的,骯髒的人魔,不被容納的異類。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想法,烏竹眠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還有你的眼睛,我覺得你的眼睛很漂亮,一隻像深山,一隻像陽光,很好看。”
阿訣下意識地垂眼,喉嚨卻有些發緊。
他從未想過,自己最厭惡的特徵會被人這樣讚美,過了許久,才抬眼才強迫自己去看烏竹眠的眼睛,那裡面只有自由的風、明瀅的日光和清澈的湖泊。
他輕聲問:“你不怕嗎?我的魔氣,我的樣子……”
烏竹眠搖搖頭,突然湊近用額頭抵住阿訣的額頭,像小動物般輕輕蹭了蹭:“阿訣哥哥就是阿訣哥哥呀。”
在她眼裡,沒有什麼半魔,沒有什麼種族之分,只有他這個人。
這一刻,阿訣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融化了,他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環抱住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的光。
高牆外,不夜天城的燈火將天空漸染成了橘紅色。
阿訣在這一刻忽然生出了近乎貪婪的想法,或許這世上,真的有一盞燈是為他而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