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苓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露出堅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抱起這株奇特的樹苗,對一旁的烏竹眠快速說道:“阿竹,我們快走吧!”
烏竹眠應了一聲,跟在雲苓身後往山下走。
夜色漸濃,暮光一寸寸沉了下來。
起初是群青,繼而轉變為深靛色,最後凝作了鐵鏽般的赭黑,遠處的山脊線漸漸模糊,彷彿被誰用禿筆蘸了淡墨,在宣紙上暈染開來,林間的霧氣開始遊動,先是貼著地皮爬行,繼而攀上樹幹,末了竟懸在半空,形成一片迷濛的紗帳。
如果不是雲苓對這座山很熟悉,換一個人來,恐怕早就迷路了。
月光如霜,山風穿過枯枝,發出細微的脆響,偶爾有夜鳥啼叫,聲音刺破寂靜,卻又轉瞬被更大的寂靜吞沒,岩石的輪廓漸漸融化在暮色裡,只餘下模糊的剪影,像是蹲伏的巨獸。
雲苓性子要強,一直抱著小樹苗不鬆手,碎碎念道:“放心放心,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一陣風吹來,小樹苗上的葉子晃了晃,似乎在回應她。
走到後面的烏竹眠聽到了什麼動靜,腳步一頓,轉頭朝某個方向看去。
沒聽見腳步聲的雲苓轉頭,有些氣喘地問道:“阿竹,怎麼了?”
烏竹眠沒說話,眼神一變,猛地轉身,大步朝那個方向跑去,抬手撥開如絨毯般垂落的藤蔓,看見了昏迷在地上的人。
霜色的月光落在那人蒼白的臉上,照得他好似一尊精緻漂亮的玉像。
“……三師兄。”
烏竹眠確實沒想到,三師兄竟然也被拉進幻境裡了,那想來林繁漪和藥王谷其他的人可能也在。
“你認識他?”
跟過來的雲苓好奇地探腦袋,見地上躺著的人長得跟謫仙似的,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烏竹眠放下背上的竹簍,毫不費力地將雲成玉背了起來,還能空出一隻手來提竹簍,點頭道:“我兄長。”
她揹著一個人,卻如履平地,雲成玉的腦袋靠在她的肩頭,露出一小半玉白的臉,每一根眉毛都生得恰到好處,睫毛又長又密,墨色長髮垂落,貼在她的臉側,涼涼的。
他安靜地閉著眼睛,胸前沒有絲毫起伏,也沒有一點呼吸的聲音,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雲苓一愣,將一閃而過的古怪拋之腦後:“啊?”
她奇怪道:“不對呀,你家中不是隻有你和你阿爹嗎?”
烏竹眠面不改色地否認:“我兄長不是在村裡長大的,從小就在外讀書,你沒見過也正常。”
“啊……”雲苓撓撓頭:“原來這樣嘛……”
她倒也沒多想,有些興奮地說道:“不過你兄長長得可真好看啊!看起來確實像個讀書人!他有考取功名嗎?”
對於凡人來說,沒有仙緣,無法踏上修士之途,那這讀書做官,便是另一條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道路了。
烏竹眠語氣淡定:“沒,他嘴太欠了,怕是與功名無緣。”
這回答讓雲苓沉默了,她想不明白,嘴欠跟功名到底有什麼聯絡。
不過她倒也沒再多問什麼,只是專心地看著前面的路,畢竟天色已晚,晚上的深山很危險,有不少野獸出沒,她必須小心帶路。
好在她們運氣不錯,過了半個時辰,就走出了深山,遠遠看見了村子的輪廓。
“到了到了。”雲苓開心地說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看來咱們運氣還是挺不錯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