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訣抬起頭,血紅的眼眸中依舊殘留著淚光,但那份毀天滅地的暴戾和痛苦已經被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珍視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守護欲所取代。
他重重點頭,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將玉搖光打橫抱起,如同捧著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謝琢光抬手,太虛劍的虛影在眾人腳下浮現,化作一道橫跨空間的流光。
他最後冷冷地看了一眼如同行屍走肉般昏迷的師權,聲音如同萬載寒冰:“記住你們的承諾。若有妄動,太虛劍下,不留活口。”
話音落下,劍光一閃,裹挾著烏竹眠、宿訣、玉搖光、李小樓,瞬間消失在破碎不堪的水月居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
師衡夫婦看著消失的劍光,又看了看懷中神魂被罪印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師權,最終,所有的情緒化為一聲沉重的、飽含著無盡苦澀的嘆息。
流光穿梭於雲層之上,速度極快卻異常平穩。
宿訣抱著玉搖光,坐在劍光最前方,用自己的魔氣小心翼翼地形成一個隔絕罡風的護罩,低頭凝視著懷中人蒼白卻終於有了生氣的睡顏。
她的眉頭依舊微微蹙著,彷彿在睡夢中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茫然和空洞已經消失,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脆弱得讓人心碎。
烏竹眠盤膝坐在謝琢光身邊閉目調息。謝琢光則專注地操控著劍光,偶爾分出一縷溫和的力量,探入玉搖光體內,檢查她魂魄和妖丹的狀況。
“魂魄在緩慢自我修復,太虛罪印的力量也在淨化殘餘的陰寒和禁術痕跡,但根基受損嚴重,需要長時間的溫養和天材地寶。”
謝琢光的聲音在烏竹眠神識中響起:“妖丹的寒魄冰晶之力已清除大半,妖力開始緩慢復甦,但同樣需要時間。”
“至於記憶……核心已喚醒,但破碎的碎片需要她自己慢慢梳理、融合,這個過程會很痛苦,也可能會有反覆。”
烏竹眠緩緩睜開眼,看著前方宿訣小心翼翼守護的姿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知道了。回到青荇山,我會親自為二師姐護法。至於大師兄……”
謝琢光一針見血道:“他的心魔已經暫時壓下,但積鬱多年的痛苦和自責,以及今日的衝擊,並未真正化解,玉搖光的狀態,會是他最大的心魔引子。”
就在這時,玉搖光在宿訣懷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微微蜷縮起來。
宿訣立刻緊張地抱緊她:“搖光?搖光別怕,我在!”
玉搖光似乎並未完全清醒,只是在那混亂的記憶碎片衝擊下,無意識地呢喃著,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恐懼和悲傷。
“別……別過來……”
“我的……尾巴……”
“阿訣……快走……”
“寒潭……好深……好冷……”
“師權……藥……苦……騙子……”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刀,剮在宿訣的心上,他只能更緊地抱著她,一遍遍地在她耳邊低語:“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阿訣在……我帶你回家了……再也沒人能傷害你了……”
或許是那熟悉的氣息和聲音起了作用,玉搖光的顫抖漸漸平息,再次陷入昏睡,只是眼角無聲地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沒入宿訣染血的衣襟。
李小樓坐在後面,看著這一幕,鼻子又是一酸,她悄悄挪到烏竹眠身邊,小聲問:“小師姐,二師姐……什麼時候能完全好起來?”
烏竹眠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望向劍光前方翻湧的雲海,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會好的,只要人回來了,心找回來了,剩下的,不過是時間問題,我們會治好她的。”
她收回目光,看向身側面容依舊清冷、氣息卻因消耗而略顯虛弱的謝琢光,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微涼的手指。
謝琢光微微一怔,隨即反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溫和地渡入她體內,幫她恢復。
劍光如虹,破開層層雲霧,向著那座承載著他們所有歡笑、淚水、羈絆與守護的青荇山疾馳而去。
前路還有很多荊棘,但只要人在,劍在,心在,便無所畏懼。
宿訣低下頭,用臉頰極其輕柔地蹭了蹭玉搖光冰涼的發頂,血眸中翻湧著失而復得的巨大珍視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守護欲。
他的聲音裡帶著帶著無盡後怕與慶幸,消散在呼嘯的罡風裡:“這一次……誰也別想再把你從我身邊奪走……誰也別想……”
他懷中的玉搖光似乎感應到了這沉重而熾烈的情感,在昏睡中無意識地往那熟悉的懷抱深處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