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的人帶一大摞,有的人帶一小摞,為什麼呢?因為每個人的飯量不同啊,飯量小的一頓一張,一天三張,一次帶18張,正好夠一個禮拜的。飯量大的,一頓可能要兩張,甚至三張,那一個禮拜就得五六十張了,可是一次不能帶那麼多,一是家裡每次烙煎餅攏共也不過百兒八十張,你總不能一下子給帶光了吧,難道家裡其他人就不吃了啊,這點思想覺悟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都還是有的,基本上最多也就是帶上個30來張,二是天熱,溫度高的時候,如果帶多了,那麼煎餅迭壓在一起,很容易長毛,發黴的。所以很多飯量大的同學一般都是等到了禮拜三或者禮拜四,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跑回家一趟再去帶上30張。
我猶記得那個時候,每天煎餅配稀飯,就是大多數人的標配,大家或坐,或站,一手拿著煎餅,一手端著稀飯,談笑風生,倒也不覺得有多麼艱苦,因為家裡人也是這麼吃的,自己還不用幹活呢,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不過讓人頭疼的是,這稀飯也經常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為什麼呢?是因為學校剋扣?那倒不是的,是因為有校園欺凌。
我記得初二的時候,學校食堂的師傅換了,那饅頭蒸的一天不如一天,之前都是發麵的,白白胖胖的,吃起來很香很甜,慢慢的這饅頭變小了,有時候還是死麵的,硬邦邦的,我實在有些吃不下去了,所以便改吃了半夥。因為咱愛學習唄,所以平時中午第四節課下課的時候,我都會在教室裡磨蹭那麼一會兒,想多做幾道題再回去吃飯,一開始也沒有什麼問題,回去的晚了,也不怕,你的稀飯在桶裡好好的呢,你自己盛上,喝唄。
可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不行了,當我回到宿舍的時候,桶裡早就沒有稀飯了,只好用勺子颳了一下桶壁,把桶倒立,好不容易才能得到那麼一小勺子,兩口就沒了。那我肯定不幹了,一打聽,原來是隔壁初三宿舍的兩個學生把父母給的糧食和錢拿去吃喝,下館子了,沒有訂夥,可是飯總是要吃的啊。
於是,他們就去搶低年級同學的稀飯。每當飯時,他們就會提前來到宿舍,拎起我們的飯桶,強行從值班同學的手裡拿走飯卡,從食堂打完稀飯後,搶先把桶裡沉澱在底下的稠的米飯都給撈走,然後把剩下的稀湯寡水往旁邊一丟,任憑我們自己解決。
要知道,一個蘿蔔一個坑啊,他們拿走了兩份,所以自然就有其他人吃不上了。開始我們是敢怒不敢言啊,畢竟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稍有怨言,可能就會挨一頓揍的。可是每天不喝稀飯也受不了啊,而且,當時的我們是沒有開水喝的,哪裡像現在的孩子每天帶著水杯,帶著奶去上學啊。
有一天中午,我連一勺子稀飯都沒有分到,看著那乾乾淨淨的桶,我嚎啕大哭,直接跑到前面家屬院去找王副校長告狀了。王校長是我們一個村的,他們家離我們家也就100多米,論起來,我要叫他二叔的,我眼淚啪嚓的把事情經過一說,他趕忙讓二嬸給我盛了一碗稀飯,讓我留在他家吃了飯才回去,臨行前告訴我說他會解決的。
第二天中午,又到了吃飯的點,那兩個傢伙像平常一樣不請自來了,正在蹲在那裡護著我們的稀飯桶,撈米飯呢,被躲在宿舍門後的王校長逮了個正著,快步過去,從後面照腚就是一腳。
兩個傢伙跋扈慣了,沒料到有人敢踹他們個狗啃屎啊,兩人罵罵咧咧的爬將起來,還想找人算賬呢,回頭一看是王校長,立馬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接著,兩人被王校長帶走了,得了個記大過處分,從此以後我們總算能正常的喝上稀飯了。
這是初二的事,剛開始初一那一年,我吃的是全夥,每天都能吃上白麵饅頭,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再加上第一學期,是秋冬季節,父親每個禮拜天的下午都會煮上滿滿的一大碗花生米,然後撒點辣椒麵,再潑上一勺熱油,裝到一個瓶子裡,這就是我六天的菜了,可不要小看它啊,這在我們班上已經屬於很好的待遇了。
那個年代,還不是義務教育,對上學年齡雖然宣傳是7歲上一年級,可是沒有很嚴格的規定,有的人早上,譬如我6歲就上了一年級,老師發現成績不錯,也就默許了,還有5歲就上的,也有10歲,11歲才上的,那些年紀很大了才上學的無一例外的都是家裡弟弟妹妹多的家庭,因為孩子多,父母每天辛苦勞作,根本沒有精力來帶,所以就只能犧牲掉大孩子了。
我鄰居家的一個女孩,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就是因為家裡弟妹特別多,直到我上了初一,她才去上了一年級,甚至比我妹妹和三弟還要晚上那麼兩年,你想想她比同班的同學大上五六歲呢,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智,都已經很成熟了,所以接受東西自然要比小孩子快很多,當然學習成績很好啊,後來初中畢業後就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衛校,成了鎮醫院的一名護士,我們鎮醫院的效益一直都不錯,她也很滿意,最起碼不用像爹孃一樣在地裡那麼辛苦的刨食了,這也算是一種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因此,那時候同一個班級裡孩子們的年齡卻是參差不齊的,我們班上就有那麼幾個大個子,年齡可比我們這些一般的孩子都要大上好幾歲呢。其中有一個劉莊的,小名叫大黴的傢伙,姓王,長的很磕磣,疤眼,黃毛,他弟弟二黴都已經上初二了,他比他弟弟大三歲,竟然才上初一,也真是夠丟人啊,不過他可不這麼覺得。可想而知,其他孩子無論是從年齡上,還是個頭上都要比他小上很大一截的,再加上他又是個小混子,所以我們啊,也就經常被他欺負,可是大家畢竟都是一個班的,如果你報告給了老師,老師最多也就是批評一下他,不然還能怎麼樣呢?他沒什麼事,我們卻要擔心了,擔心他私底下再報復我們,我們還都算是好孩子啊,一門心思想著學習呢,很多時候,也就只能選擇忍氣吞聲了。剛上初一開學的時候,我們學校的宿舍因為年久失修,塌了好幾間,學校忙著搶修呢,我們一年級10個班的男生全部要求在教室裡睡覺,吃飯,平時自己的鋪蓋卷就放在角落裡,晚上下了課之後,把桌子上的書往位洞裡一塞,把席子往桌子上一鋪,然後蜷縮著就睡了,因為桌子又窄又短,夜裡經常就有人打滾,或者翻身的時候從上面掉下來,可是也不知道是因為我們從小幹活皮實怎麼的,反正從來沒有一個人受過傷,要是擱到現在,那還了得啊,不把家長嚇死,也得緊張半天啊。平時吃飯也是在教室裡,一直到天氣變冷,兩個月之後,我們才搬到宿舍。
每次一到飯點,這個王大黴就像個老鼠一樣,東竄竄,西竄竄,滿屋子跑,看到誰帶好吃的了,就嬉皮笑臉的過去找人家要點,說要是好聽的,其實就是硬搶。
有一天,他看到我帶的花生米,兩眼放光,便跑了過來,讓我給他倒點,我想,都是同學,給點就給點唄。誰成想,就在我拿起瓶子準備給他往煎餅上倒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抬高我的瓶子底,“嘩啦啦”給我倒走了一半,我那個氣啊,太不要臉了,什麼玩意啊,這才是禮拜一,還有五天呢,你特麼的讓我怎麼過啊。
從此之後,他再過來找我要,我堅決不給,要是其他人的話,估計他早就動手了。可是我成績好的優勢在這個時候就發揮功力了,我是學校初一年級,十個班,五百餘人,當仁不讓的年級第一名,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我說自己是第二,就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所以年級第一名的位置,三年來一直都是被我牢牢的佔據著,只有一次,我拉肚子,實在憋不住了,只寫了一半就提前交卷了,結果考了個全校第三名,當我看到紅榜公佈的時候,那赫然排在第三個的自己,我的心裡感到了莫大的恥辱,晚上趁著黑天,偷偷的去把自己的名字給摳掉了。現在想來真是愚蠢啊,你想想,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除了你自己,誰會去摳掉你的名字啊?所以,直接就被教務主任給揪了去,狠狠的訓了一頓。
因此,在學校裡,我可是老師們的重點照顧物件,學校裡的很多榮譽都要靠我來爭取呢,我也算是個遠近聞名的人物,大黴自然也不太敢造次,否則會有他好果子吃的。
可是這小子也咽不下這口氣啊,不敢明著來,他就來陰的。有一天晚飯,我像平常一樣從床頭拿出瓶子一看,“哇”的一聲就哭開了。為什麼呢?我的瓶子裡空空如也,一粒花生米都沒有了,不用問,肯定是王大黴乾的,當時我就哭著跑去質問他,可是這小子卻像沒事人似的,來了個死活不承認,還大言不慚的讓我拿出證據來。我二話不說,一把就掀開了他的床鋪,當我從他的枕頭邊找到兩顆散落的花生米時,他不說話了,撒腿就跑,我緊跟著就追,可是我哪裡追得上他啊!我強忍著悲痛吃了兩個饅頭,上晚自習的時候,我就一五一十的報告給了班主任老師,希望老師好好的懲罰一下他,一定要教訓一下這個害群之馬。可是這小子狡猾的很,直接就給老師承認說是他吃的,而且認錯的態度還很誠懇,那你說老師還能怎麼辦啊,也只能在班上批評了他一下了事。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處理了?那我可不答應,你這樣子欺負人,那下禮拜你會不會還來偷啊?我真的忍不下這口氣,打,我肯定打不過他,說,能有什麼用呢?既然如此,那我就採用自己的辦法了。那個時候,我們家還沒有經濟條件給我單獨買一輛腳踏車上學專用,所以每次都是禮拜天下午,哥哥騎著車子把我送到學校,然後下個禮拜六下午放學的時候,哥哥再來接我。
好容易捱到了禮拜六放學,我早早地竄到了學校門口,找到了早已經等在門口的哥哥,把我的菜被人偷光的事告訴了他。等王大黴剛一露頭,我一指,哥哥把車子一叉,一個箭步就竄了上去,把他摁在地上狠狠地暴揍了一頓,大黴哭爹喊娘地答應我說,以後再也不偷我的菜了。雖然大黴個子很大,也很壯,可是和我哥哥比起來他還差的遠呢,畢竟我哥哥從小幹力氣活,人高馬大,勁大的很,對付他還不是小菜一碟啊。
禮拜一的時候,王二黴從樓上下來找我,說別再讓我哥哥在門口堵他哥了。原來前天大黴回家的時候,他父母看到了他的熊樣,知子莫若父啊,他們也知道大黴不是個省心的傢伙,一天到晚就會在外面惹是生非,一問事情原委,只是恨恨的說了句活該,再這樣以後被人打死也沒有人管你,然後又狠狠的揍了他一頓,大黴哭得稀里嘩啦的,保證以後再也不欺負別人了。
本來上禮拜六回到家的時候,母親還對我說呢,人家吃就吃了,也不能揍人家一頓啊!萬一再把人家揍出個好歹來,人家爹孃肯定去學校找你,住的都不遠,鄉里鄉親,老親世鄰的,說不定我們和人家父母都還認識呢,以後可不能這樣了所以我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本來咱是有理的,現在把人給揍了,可就有理變成沒理了,沒有想到王大黴的父母竟然是通情達理的人,那就好。我對二黴說,如果你哥不再偷我東西,我當然就不計較了。你知道他有多過分嘛,以前每次找我要菜,我哪次沒有給啊?這回好了,直接給我偷了精光,倒了個底朝天,上禮拜那四五天我是怎麼過的嗎?我那四五天都是啃著幹饅頭硬嚥下去的在二黴的再三保證下,我表示那就算了。果然,從此之後,大黴沒有再找過我的麻煩,見了我也都是笑嘻嘻的。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他欺負起其他同學來照樣是毫不留情的。不過還好的是,初二的時候,他們那幫人就紛紛輟學了,聽說沒多久,大黴就在一次社會鬥毆中,失手傷了人,並且導致人家重殘,被判刑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