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生目送著她騎上電瓶車身影逐漸遠去,也轉身騎車回家了。
雖然有些不捨這分別,但他知道自己第二天又能看見她了,所以心裡並不難過。
他們這樣在一起的日子還會持續很久。
第二天早上,林月花沒有出現在班級。
李莊生本以為她只是普通的遲到,不料她早自習也沒有出現。
他心裡慌了,擔心林月花在路上出什麼意外,連忙跟班主任報告,得知林月花已經請過假了。
李莊生心裡稍稍安定,她或許是感冒了,以她的性格,下午就該來了吧。
下午也沒有來……看來她感冒有點嚴重,但明天應該能來了。
第二天,林月花依然沒有出現。
李莊生心中愈發不安,月花發生了什麼事,可對方沒有手機也沒有qq,李莊生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她任何聯絡方式。
終於,第三天晚自習之前,林月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沒有穿校服,看起來憔悴很多,目光呆呆的。
李莊生剛從食堂回來,見到林月花心中大喜,正要上前詢問,她身後的範老師卻先一步開口說,林月花奶奶生病了,她要休學一段時間照顧人家。
李莊生喉頭滾動,已經猜到這不是普通的病。
“範老師您去忙吧,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林月花輕聲說。
“好,那你收拾好來辦公室找我。”範老師目光復雜地點點頭,“李莊生,你幫她收拾一下。”
李莊生腦袋發懵,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幫她裝書。直到最後,他才後知後覺,抓著她的胳膊:“你不念啦?”
林月花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把自己的筆記和一些習題冊錯題集留給了李莊生,李莊生的筆記都是直接畫在書上,林月花曾經笑過那不是筆記,而是鬼畫符。相比起來,她的筆記和錯題集是乾乾淨淨的小本子,內容清爽明瞭。
“你要好好學習啊,一定能考上大學的。”林月花笑容疲憊。
“你一定要回去嗎,還有半年就高考了。”李莊生忍不住說。
他心裡真正想說的是,你能不能先別管你奶奶那邊……但這自私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林月花嘶聲笑道:“笨瓜,沒人照顧她啊……我只是休學,等她身體好了,我還是會回學校的。”
她把課本裝進書包和一個箱子,然後輕輕地把桌上的座右銘揭下來,對摺後放入口袋。
“誒,抱一下吧。”她望著李莊生說。
李莊生咬著嘴唇,忍住眼淚,當眾抱了抱她。
林月花的手伸進李莊生的口袋,將手機悄悄還了回去。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考上大學……”她在李莊生耳邊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不然,我要生氣了。”
李莊生鼻子一酸,說不話出來,只能點頭。
這句警告他聽過很多次,但只有這次毫無威嚴,像是請求。
說完這些,她輕輕鬆開李莊生。背起沉重的書包,又抱著那臃腫的箱子,腳步蹣跚地走到教室門口,和一個自稱是她表叔的男人離開。
“欸,你還欠我一個梨子呢!”李莊生突然說。
“忘帶了嘛,下次補給你。”林月花眼中含淚,噗嗤一笑。
李莊生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外,都忘了再送她一程。
只覺得濃烈的悲傷像潮水把他淹沒,有些窒息。
他頹然地癱軟在桌子上,摸出口袋裡的手機,明白她真的離開了。
這是林月花最後一次來學校,李莊生至此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她的訊息。
只是在大一時,聽說她好像嫁人了,因為男方家會出錢給她奶奶治病。聽聞此事,李莊生躺在宿舍床上,一直盯著她在離別時贈與的書籤。
這不過是很普通的書籤,只是上面有她最後的贈言: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
“姐夫,你回來啦……咦,還買的什麼?”
李莊生呆呆地推開門,胡夢柯立即迎上接過李莊生手裡的袋子,不由一沉:“好重啊,怎麼買這麼多砂糖橘……”
“走回來的嗎,怎麼都是雪。”
胡夢蝶快步走到衛生間拿出毛巾,溫柔地給李莊生擦拭頭上和身上的雪水。
李莊生表情木然,他逃也似地離開林月花的水果攤,沒有任何目的地,但潛意識裡還是回到了家。
“咦,這裡怎麼還有個梨子……好大呀!”
這時,胡夢柯驚訝地從砂糖橘的袋子裡發現一個大黃梨,笑著舉到李莊生的面前,“姐夫,這梨子也是你買的?只買一個啊?”
李莊生看著眼前大大的黃梨,呆愣片刻,旋即轉身出門:“我有點事,一會兒回來!”
他衝出小區,氣喘吁吁,差點摔了一跤。
怎麼忘了加好友了,再怎麼說也是老同學,現在加個好友不過分吧!
他這麼想著,可趕到路邊,林月花的車攤卻消失了。如果不是地上殘存的痕跡,就好像根本沒有人來過。
李莊生茫然地環顧四周,飛雪無言。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林月花確實是走了,李莊生面對這一事實默然垂首。
李莊生想再見她一面,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問她現在家裡怎麼樣,有什麼什麼需要幫助的……當年真是對不起。
多年來,李莊生一直心懷愧慚。如果,如果當初的他不是個高中生,如果他可以幫助到她,而不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他還記得他們曾對未來有過那麼美好的許諾,怎麼都食言了呢?
李莊生輕輕攥緊拳頭,轉身離開:“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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