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同樣顯而易見:無論是哪個時代,無論是農耕文明還是遊牧文明——女人的直覺,都總是比男人更敏銳、更準確一些。“博望城裡的商人,願意以什麼東西交換牛、羊?”
“牛犢、羊羔也願意要嗎?”
“牛、羊皮毛,還有獵物的皮毛,漢人應該也是要的吧?”
哲別悵然思慮間,婦人略帶不安的一問,才算是將哲別的心虛拉回眼前。
稍一回憶,便微微點下頭。
“博望城的漢商,願意拿任何東西,換牧民的牛、羊牧畜。”
“我親眼看到的貨物,有糧食,布匹,茶葉,鹽巴。”
“還有藥。”
“牛犢、羊羔,漢人也要,並不嫌棄。”
“甚至還有人,專門要羊羔——只要羊羔,不要大羊。”
“說是羊羔…肉嫩?”
聞言,婦人深吸一口氣,頗有些心疼的輕撫起胸前。
“撐犁天神啊……”
“漢人,也太會吃了……”
“連羊羔都吃?”
“把羊羔養大了,然後擠奶不好嗎?”
“就算要吃,也可以養大了再吃?”
哲別不語,只無奈的聳了聳肩。
待婦人嘀咕完,才繼續道:“皮毛,漢人也要。”
“什麼皮毛都要。”
“牛的,羊的,馬的。”
“還有狼的,虎的——只要是皮毛,漢人就都要。”
“而且價格都很好。”
…
“我聽說,有人拿一張完整的虎皮,從漢人手裡換回來了兩頭牛,五隻羊!”
“然後再拿這兩頭牛、五隻羊,換到了堆起來有小山高的糧食。”
“按那漢人的說法,那堆起來像小山的糧食,有足足一百個石。”
“如果只給一個人吃,能吃五年的。”
聞言,婦人默然。
對於河套地區的變化,哲別或許是迷茫、是無所適從。
但作為女人——尤其是草原上的女人,對於生存之道的嗅覺,永遠都是那麼的敏銳。
好比方才,說起河套的變化,哲別是一陣唉聲嘆氣,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兒子說。
但婦人卻極為敏銳的捕捉到,如今河套地區出現變化的關鍵。
——商人。
——漢商。
過往幾十年,漢人商隊,就一直是草原各部調整物質結構,以及獲取珍惜資源的不二渠道。
如鹽、藥等緊缺物資,以及通便所需的茶等——除非有漢人商隊隨即重新整理在草原上,否則,遊牧部族就根本無從獲取。
而草原上的女人,又幾乎天生就會依附強者生存。
所以,婦人很清楚:河套地區無亂變成什麼樣,博望城內的那些漢人商人,起碼是對河套有利的。
有了那些商人,河套地區將再也不愁鹽、茶、藥等特殊緊缺物資,甚至都不怎麼需要愁吃。
沒聽哲別剛才說嗎?
兩頭牛,五隻羊,就從漢商手裡,換回了足夠一個人吃五年的糧食!
未來,河套若發生災禍,牧民實在活不下去了,也完全可以拿著牛、羊,去換漢人手裡的糧食吃。
畢竟兩頭牛、五隻羊,可吃不了五年。
再有,便是除了牛羊牧畜,以及各類皮毛,漢人的商賈,也向來都是要其他稀罕物件的。
比如:金髮碧眼的大宛奴。
捲髮黑膚的崑崙奴。
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奴隸,或是異域風情的美女,都能在漢人商賈手裡,得到一個‘稀罕物’的高價。
而對於草原各部而言,這些長得奇形怪狀的奴隸,其實算不上什麼稀罕物。
漢人奴隸要放牧,匈奴奴隸要放牧,大宛奴、崑崙奴,也照樣還是放牧。
沒人在意牧奴長什麼樣,只在意牧奴聽不聽話、力氣大不大,體力好不好,能不能幹。
而那些奇形怪狀的奴隸,普遍都有著‘質量問題’。
要麼,是聽不懂人話,還蠢笨如豬,只能靠鞭子來指揮其做事。
要麼就是懶惰無比,只知道吃喝,根本不願意幹活;
對他稍微好點,他甚至敢跟你提條件!
就這種劣質奴隸,能在漢人商隊賣出高價,絕大多數遊牧之民都是樂得如此。
至於美女——誠然,無論在什麼地方,年輕貌美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種稀缺資源。
但對於草原遊牧之民來說,絕大多數時候的首要任務,都始終是生存。
俗話說,酒足飯飽思淫慾。
草原上的遊牧之民,極少酒足,很少飯飽。
即便‘思淫慾’,也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女的,活的,就行了。
真正的美女,自然是貴族才有資格、才有精力去享用的。
但真到了部族生死存亡的關頭,用幾個美貌的女人,去找漢人換回一批能讓部族渡過難關的糧食,無疑也是十分划算的買賣。
想起如此種種,婦人的眼睛越來越亮,就像是看到了什麼無比美好的未來。
——漢人手裡,有許多遊牧之民需要的貨物。
而遊牧之民,能給漢人牛羊、皮毛,還有珍稀物種的奴隸、美女。
漢人賺不賺、賺多少,婦人不知道。
但婦人很清楚:這樣的交易,遊牧之民絕對不虧!“博望城裡的漢人商賈,甚至還有博望城保護。”
“這就說明,那漢人右大將,也是很希望漢人商賈,和我遊牧之民通商的。”
如是一語,惹得哲別微微一愣。
卻見婦人滿是嚴肅的伸出手,勾上哲別的脖子,昂起頭,目光灼灼,深情款款道:“再去一趟博望城吧。”
“帶上所有的皮子,還有那兩個大宛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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