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兮動作一滯，他感覺到，面前少女好像有點鬧彆扭了。
最近晚晚鬧小情緒的次數明顯比以往都要多，而且總是來得莫名其妙，無法理喻。
姜晚晚跳下床頭櫃，低著頭，光著腳丫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走到他身前，額頭抵在他胸口，細聲細氣說：
“我想幫你一起收拾屋子，你告訴我這個花瓶是放哪裡的，好不好？”
那天，自己問他，記不記得小時候，其實他對自己總是很冷淡。
他當時沒有回答；但是他肯定記得。
小時候的哥哥，性格比如今更冷，總是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撲克臉。
姜晚晚那時候知道，哥哥不是針對自己，他是對所有人都如此，對所有人都是這個態度。
但是對於被媽媽遺棄在鄉下的姜晚晚來說，陳兮是她不論如何也要緊緊抓住之物。
他不理她，她就自顧自湊過去跟他說話，他一眨眼人就不見，她就跑遍整個村子去找，他不讓自己睡跟他一起睡，她就偷偷在他床邊打地鋪。
姜晚晚知道，自己就是一塊牛皮糖，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能當好這一塊牛皮糖。
因為這樣，就沒有人可以把她甩掉。
即使哥哥不喜歡她，也沒關係。
那段時間，一週，兩週，一個月，兩個月，那個小男孩不論去到哪裡，身後都會跟著一個小豆丁，哥哥不搭理自己，所以她從來只敢偷偷跟著。
她也不用擔心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因為哥哥從來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但是真的沒關係嗎？對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來說，真的沒關係嗎？她看著那個背影，一直在她前面的那個背影，好像不論怎麼追趕，也永遠追趕不上。
她真的，一絲一毫的怨氣都沒有嗎？
那時候自己到底怎麼想的，現在的姜晚晚已經模糊不清。
不……姜晚晚，你那個時候分明就埋怨過他，怨他為何總是一個人，始終不願意回頭看自己一眼。
但是，她和哥哥這樣的關係，卻在那一年的年底，也就是回到鄉下的半年後，迎來了轉機。
那天，在醫院的病房裡，大人們忙得團團轉，哥哥在挨訓，雖然說是挨訓，但是哥哥跟她就是不同，即使挨大人訓斥也能面無表情，莫不在乎。
長輩們對他說：
“小兮，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平時讓你照顧著點晚晚，你不聽就算了，還把晚晚弄成這樣。”
“算了算了，小兮也不是故意的。”
大人們忙來忙去，在說哥哥的不小心，說哥哥沒保護好她。
而她，正躺在床上，腿打著石膏，很痛。
那天早上，哥哥沒有注意到自己在他身後，回身時一不小心碰到了她，而她一失足，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哥哥在被批評呢，姜晚晚覺得很神奇，因為哥哥很厲害，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見哥哥被大人批評，因為他從來不會犯錯，也從來不需要大人操心。
但是那天，他不小心把自己撞倒，摔下了樓梯。
這是陳兮人生中，犯得第一個錯誤。
“沒事的，不關哥哥的事。”
她躺在床上，這樣說，她沒有為哥哥偏袒，畢竟這是事實。
本來就不關哥哥的事。
是她又偷偷跟在哥哥後面，礙手礙腳了而已。
只是，讓姜晚晚意想不到的是，那天，那個男孩主動觸碰了她。
他站在了病床前，直直看著自己，床上的幼女清晰明瞭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明亮的眸子裡準確無誤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哥哥把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膝蓋上，動作輕柔得像觸控一件易碎品，問道：“痛嗎？”
他那時候，是因為愧疚嗎？
姜晚晚自己的記憶都快模糊不清，要如何回想並識別當時不比她大多少的小男孩，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跟她搭話。
她只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哥哥的眼中就出現了她。
因為她腿腳不便，哥哥主動負擔起了她的生活。
過去那個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的小男孩，跟對待心愛的洋娃娃一樣，把輪椅上坐著的小女孩照顧得無微不至。
好多次，甚至連她都覺得過意不去，跟哥哥說，不用到這般地步啦，晚晚自己其實也可以的。
“不行，我要照顧好晚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