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希維斯再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回臥室裡了。
他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發了會呆,神智終於漸漸歸位。
“……爸爸,醒了?”
平放在身體兩側的手被人碰了碰,希維斯費力地扭過頭,就看見床邊趴著個淚眼汪汪的小糰子。
嘖,不是讓他們把啵啵帶遠一點先不要回來嗎……
他伸手揉揉刺痛發麻的太陽穴,努力衝小孩露出個笑容:“啵啵怎麼回來了?和艾芙姐姐玩得開心嗎?”
話一出口他才察覺到不對,自己的聲音艱澀沙啞,像是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希維斯一驚,右手支撐身體坐起來,將端端正正擺在床頭的光腦拿起來看了一眼。
啊……居然已經週日了……
不對!
他雙眼猛地睜大:他被德萊塞刺傷那天不是週四嗎?!
希維斯連忙去看安安靜靜待在床頭的小孩,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哭花的小臉。
啵啵雙手抓住蓋在爸爸身上的被角,小嘴緊緊抿起,一雙圓眼盈滿水光,眼淚斷了線的珠串似的啪嗒啪嗒砸在床頭,濺起一朵朵小淚花。
她哭得很安靜,小身板不住顫抖,只偶爾洩露出一聲半聲委屈至極的哽咽。
希維斯心臟在瞬間被擊穿。
心臟處傳來比被洞穿身體還要劇烈苦澀的痛楚,希維斯連忙把溼漉漉的小糰子抱起來,拉起羽絨被一角擦乾淨她臉上的淚痕。
“對不起啵啵,你肯定很害怕吧……”希維斯把小孩摟緊,大手一下一下安撫性輕拍她背部,“你放心,爸爸沒事的,爸爸身體好著呢。”
啵啵的眼淚卻愈流愈兇,她哽咽地操著一口小奶音發火:“爸爸是、大騙子!爸爸說過再也不會丟下啵啵一個人的嗚嗚嗚……啵啵、啵啵還以為爸爸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三天啵啵吃飯睡覺都沒離開爸爸的床超過三米,一整天裡絕大部分時間都趴在床邊,視線牢牢鎖定在希維斯沉睡的面容上,艾文艾米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說動她離開半分鐘。
擔心被強行從爸爸身邊帶離小糰子可能會精神崩潰,他們也不敢強行動手,只好每人輪流守幾個小時照顧她。
幸好有艾芙和羅賽蒂幫忙,勉強也能應付過來。
啵啵不知道大人們看著原本活潑好動的小姑娘變了個人似的整天一動不動坐在床頭,看起來就像是個做工精緻的木偶人時有多擔心,她心裡眼裡只剩下遲遲不願意睜開眼睛的爸爸。
她自小在二軍團長大,對生離死別有一種近乎天性的敏感。
她見過遍體鱗傷計程車兵被奄奄一息地抬回基地,見過肢體殘缺的傷員眼睛裡的痛苦,聽過傷員救治站縈繞不散的呻吟哀號。
啵啵從不是對死亡一無所知的溫室花朵,相反,她的出身她的家世她的經歷,都決定了這個三歲的小孩對生死自有一整套完整清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