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的叮囑戛然而止。
艾芙彷彿被雷擊中,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他是……希維斯?
“鬆開!”希維斯暴躁地低吼一聲,不顧隱隱作痛地手肘就想將壓在他身上的人甩開;卻沒想到竟是對方率先移開膝蓋,脊椎上的壓力立刻消失。
他顧不上理會這人奇奇怪怪的動作,一把將撲到自己身邊扁著嘴強忍眼淚的小孩揉進懷裡,緊繃的胳膊隱隱顫抖:“對不起,對不起啵啵,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啵啵被勒得有點喘不上氣,但還是努力掙扎著伸出胳膊拍了拍他的後頸:“爸爸沒有不好,啵啵沒有怪爸爸。”
小孩敏銳地察覺到男人聲音中的那絲顫意,學著大人們安撫自己的樣子哄道:“別怕啊別怕,啵啵沒事,還碰到了好心的大姐姐要幫啵啵找爸爸。”
父女倆眼眶紅紅緊緊相擁,原本打算悄悄離開的艾芙實在看不下去,不得已拍了拍希維斯的肩膀示意他看看自己女兒因為缺氧泛起紅暈的臉蛋:“再勒下去她就要窒息了。還有,你女兒現在很疲勞,你首先該做的是帶她回去好好休息。我已經通知了最近的醫療站,三分鐘後就到。”
她頓了頓,還是沒忍住補了一句:“你最好也給自己做個檢查。”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沒一張嘴先吐口血出來算他命大。
希維斯這才如夢初醒,連忙鬆開手,歉疚地戳了戳小孩面頰,被貼住小貓一樣蹭了蹭。
“實在是太感謝您了,如果不是——”
同樣地戛然而止。
希維斯僵硬地看著面前人六分熟悉的面孔,爛熟於心的客套感謝竟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不好意思。”
良久,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您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失禮了,實在抱歉。”
“沒事。”艾芙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如此喑啞,她清清嗓子,指尖陷入掌心,尖細的痛意勉強喚回理智:“找到了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曾以為自己經歷了這麼多次生離死別家破人亡,早已將過往的一切看淡,即便是再見到他,最多也只是悵然一笑,然後腳步不停,同他擦肩而過。而希維斯……應該也已經將過往拋棄,開啟全新的人生了吧。
那樣就很好了。
那樣是最好的。
無數個獨自舔舐傷口的夜裡,蘭雅這麼對自己說。
可時隔三年再對上那雙眼睛,那雙曾經總是充滿赤誠愛意,如今卻被痛苦陰霾所籠罩的眼眸,往日的記憶竟在剎那間沸騰翻湧,以不可抵擋之勢佔滿了腦海中每一寸空間。
哭的,笑的,溫柔的,鬱悶的,全是希維斯。
好痛啊,怎麼會這麼痛……
蘭雅轉過身,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忍住蹲下身蜷縮起來的衝動。
原來她那顆千瘡百孔沉寂多年的心,還沒有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