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真不是他膽小怕事,只是在這個君主專制的國家,稍微一不留神,腦袋就可能搬家了。踩了狗屎被撞死已經夠倒黴的了,要是再不小心惹惱了高位之人,被砍了頭,那可真是倒黴透頂,到了姥姥家了!七殿下身材高大,至少比張浩高出一頭還多。相比之下,張浩站在他身邊,又矮又小,慫得像個孫子似的,模樣滑稽中還帶著一絲心酸。
——雖說長得高,但他也很瘦弱。
真不知道敵國這十三年的蟄伏生活,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柔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兩人就這樣連著走了小半個時辰,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周圍的氣氛詭異而又凝重。
忽然,“嗖——”的一聲,遠處飛來一把飛刀!
飛刀上綁著紅纓,破空而來,竟直直地朝著柳秉昀的腦門扎去!柳秉昀也看到了飛刀,但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連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張浩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這可真是個不爭氣的傢伙!他趕忙上前一步,一腳踢飛了飛刀,然後轉身大喊:“誰啊!哪個不長眼的敢傷害七殿下?給本公子站出來!”
——殿下,您看到了吧?我多擔心您的安危啊,您可千萬別生氣當年我把尿可能撒到您臉上的事兒啊……
“是我!”
一聲嬌滴滴的女聲傳來,緊接著,一個紅衣女孩走了出來,她對著張浩高傲地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張浩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清楚了,整個人就像一根繃緊的皮筋,“嘣——”的一聲,斷了!
張浩反應過來後,瞬間就跪下了:“哎呦!三公主殿下!都是臣不長眼,竟然傷了您的飛刀,還請您千萬莫要怪罪臣啊!”
這也不能怪張浩這麼膽小怕事。
那女孩正是當今聖上的三公主琺琅,她出自麗貴妃膝下,和八皇子是親兄妹。
八皇子可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再過兩年,這事兒基本就板上釘釘了。可如今身負奇功的七哥回來了,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威脅。身為妹妹,琺琅為哥哥分憂,那也是人之常情。
皇宮便是這般情形,雖有著血緣紐帶相連,可不同陣營的人碰面時,真能做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琺琅趾高氣揚地走到柳秉昀身前,雙手叉腰說道:“七哥,您昨天秘密回宮,我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都沒來得及歡迎您呢,怎麼這麼神神秘秘的呀?難不成是害怕半路上遭遇不測?”
柳秉昀神色淡漠,往後退了一步,說道:“離我遠些,你身上的脂粉味太濃了。”
“喲,我聽說七哥在敵國這十三年,滿打滿算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到百句,還以為您都成啞巴了呢,沒想到一開口就如此犀利,倒讓妹妹我白擔心一場啦。”
張浩跪在地上,聽得目瞪口呆。
——這皇宮裡的人打招呼都這麼驚心動魄的嗎?只聽柳秉昀說道:“你起來。”
“我不起,你能把我怎麼樣?”琺琅的聲音裡笑意愈發濃了。
柳秉昀沒有再言語,下一秒,張浩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是他!原來他剛剛那句話是對我說的?還沒等張浩反應過來,就被他單手拎著胳膊給提了起來。張浩暗暗咂舌,這人看著那麼瘦弱,沒想到手上力氣竟這麼大,還挺有反差萌的。
站起身來後,張浩又被柳秉昀拉著往後退了一步,等重新回到安全範圍,他才鬆開手。
琺琅終於正眼瞧了瞧張浩,這位祖宗一張嘴就語出驚人:“芙蓉前幾日還跟我說呢,說時家的言哥哥老是躲著她,讓她傷心不已。我說句公道話,人家都這麼主動地追求你了,你還躲著,還算不算個男人啊?滿汴京城想娶她的男子可多著呢!”
蘇芙蓉,和“張浩”自小一起長大,從小就夢想著能嫁給英俊瀟灑的錦衣衛指揮使言哥哥。可誰能想到,不管過去還是現在,張浩這身體本質上都是個女子啊!
張浩心裡直犯嘀咕,無奈得很,為啥偏偏要男扮女裝呢?心裡雖這麼吐槽,面上張浩卻還得堆滿笑容,跟朵盛開的花兒似的:“公主殿下教訓得極是,臣一定謹遵您的教誨——”
然而下一刻。
“啪——!”
張浩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整個人都懵了。
只聽琺琅趾高氣昂地說道:“這一巴掌打你,原因有三。其一,你傷了本公主的飛刀;其二,你對本公主不敬;其三,你護著這個……呃呃!”
話還沒罵完,琺琅突然臉色漲得通紅,雙手捂著脖子,眼睛瞪得老大,無論怎麼努力都發不出聲音,連呼吸好像都停止了!
她這是怎麼了?中邪了不成?“哎呀!公主殿下!快來人啊!快叫太醫啊!”
“太醫!太醫!”
“殿下,公主殿下……”
琺琅身邊的人瞬間亂成了一鍋粥,圍在她身邊團團轉。可不管他們怎麼做,琺琅就是無法呼吸,眼看著臉都要漲成黑紫色了。
妹妹都快在眼前沒命了,柳秉昀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神色淡漠地轉身離開。
張浩都看傻了,幸好柳秉昀走了幾步後又回頭說道:“還不走?”
“啊?哦哦!走!”
兩人一路走出御花園,那些嘈雜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張浩仍心有餘悸:“公主這是怎麼了……不會是被我氣成這樣的吧,我不會被砍頭吧……”
“與你無關。”
他一直以來平淡的語氣裡,終於透出了一絲能讓張浩讀懂的情緒——篤定。
“嗯……殿下,恭喜您回家。”張浩咧著嘴乾笑,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柳秉昀沒有說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