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底下是一朵綻開的六瓣蓮,蓮身深嵌進地底下,通體散發著濃濃的香火味兒。
但最吸引我們視線的,卻是前住持飽滿的額頭上鑲嵌著一片金鱗。
看到那片金鱗的瞬間,我被金鱗本身的吸引,竟遠遠比不上鑲嵌金鱗的技藝。
那片金鱗,根本不像是後天鑲嵌上去的,倒像是從前住持的額頭上長出來的一般。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見識到優秀詭匠的高超技藝!
簡直出神入化了。
不過,此刻那片金鱗並不像我長弓上鑲嵌的那一片金光燦燦,甚至它的邊緣處還隱含著一圈黑灰色。
這大抵就是癥結所在了。
金無涯的眼睛一直盯著前住持的額頭看,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金鱗的確有地方脫落了,導致一絲淡淡的屍氣外洩,問題不大,但我需要上手摸一摸,確定脫落的具體位置,印玄大師,我可以摸嗎?”
印玄大師又阿彌陀佛一聲說道:“可以。”
之後又對著前住持拜了拜,似乎在懺悔一般。
金無涯連手套都沒戴,直接上手摸向了金鱗的邊緣。
他摸得很仔細,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角落。
我們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他的手上,連呼吸都屏住了。
金無涯摸了足有兩分鐘,這才收回手,掏出紙巾擦了擦,說道:“脫落的位置我心裡大概有數了,修補所需的東西我也帶來了,但少了一塊蛇皮,百年以上的蛇皮或者蛇蛻,指甲蓋大小足以,採買需要時間,印玄大師,濟雨寺裡是否有合適的蛇皮或蛇蛻可供一用?”
印玄大師眉頭皺了皺,阿彌陀佛:“沒有。”
“沒有啊,那就麻煩了。”金無涯撓了撓頭,說道,“沒有合適的蛇皮或蛇蛻,也可用白化的泥鰍皮來替代,只是白化活泥鰍不好買,買回來還需在月光下靜養一夜,剝皮後烘乾才可使用。”
印玄大師點點頭,說道:“寺廟裡不宜殺生,金施主最好是直接帶回烘乾的泥鰍皮為上。”
金無涯剛想說話,我卻開口道:“要買白化的泥鰍啊?青纓姐,你以前不就是賣魚的嗎?你有門路,你去買吧。”
金無涯和黎青纓都愣了一下,我擺擺手,催促黎青纓早去早回。
等黎青纓離開之後,印玄大師分別帶我和金無涯去自己被安排的房間。
我的在內院廂房,跟住持的禪房離得很近。
把我送到我的房間,剛好有小和尚來請印玄大師,說有事情跟他商量,印玄大師便離開了。
等他走遠,我立刻抬腳往外院去,很快便找到了金無涯。
我直接問他:“金老闆,鑲嵌金鱗真的需要蛇蛻或者泥鰍皮嗎?”
金無涯點頭:“當然是真的,不過這兩樣有著天壤之別。”
他壓低聲音,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四周,確保沒有人偷聽,他才壓制不住興奮的情緒說道:“我就知道我師父不是助紂為虐之人,百年蛇蛻,我家裡至今還有存貨,當年師父卻不動聲色,轉而用了白化的泥鰍皮,他果真留了一手!”
我疑惑道:“這兩者區別很大嗎?”
“很大。”金無涯解釋道,“我跟你說過,那片金鱗是從金龍身上落下來的,是純陽之物,自帶功德與法力,而蛇能修煉百年,應劫甚至可能化蛟,百年蛇蛻也是純陽之物,用它鑲嵌金鱗最好。
但白化泥鰍完全不同。
泥鰍,在我們詭匠這一行,也被稱為墮龍,它有龍形,卻沒有龍骨、龍相,終其一生都在陰暗的淤泥裡苟延殘喘,白化的泥鰍浸了月光,更是陰上加陰。
我師父當年捨棄百年蛇蛻而用白化泥鰍皮,就是留了一手,為濟雨寺的求雨陣法埋了一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