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才徹底明白過來,我進門時,阿婆就已經不行了。
她被我叫醒,也只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她憑著那一口一定要等到我回來的執念,一直撐到了現在。
可她……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小九,這是哪來的?”
阿婆忽然發現了我脖子上掛著的玉佩,一手緊緊地抓著玉佩企盼地問我。
我就將回來時發生的事情都迅速地跟阿婆說了一遍。
“呵,那些個畜生為了搶人,真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阿婆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隨即又笑了起來,“不過老天有眼,小九遇到了狐君,這便是緣分!是生機!”
狐君?
是的,那個隨從就是這麼稱呼那個男人的。
阿婆一把抓住我的兩隻手,將玉佩用力地護在我的手心裡,嚴肅道:“小九,阿婆的大限已經到了,不要難過,這十幾年有小九陪著阿婆,阿婆很幸福。”
“阿婆要走了,以後的路……”
說到這兒,阿婆忽然停住了,她驚懼地盯著我的頭髮。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頭髮竟已經完全白了。
一根根髮絲被正堂裡的陰風捲起,隨風飄舞,我只感覺自己的後背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一層一層地往上壓,壓得我直不起腰,壓得我使不上力。
冷,我渾身如墜冰窖一般地冷!
“它們來了!它們來了……”
阿婆揮舞著兩隻枯樹幹一般的手,不停地拍打我的後背,像是要將那些壓住我的東西趕走一般。
可是沒用的。
我的耳邊忽然就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雖然我看不到那些東西,但是我能感受到。
揮之不去的陰寒氣息,不斷撕扯著我的白髮的力量……無一不提醒我,這正堂裡滿滿的都是那些東西!
我的手裡被塞進了什麼,低頭一看,是一串鑰匙。
阿婆終究還是撐不住了,她伏在我的肩頭,氣若游絲地做最後的叮囑:“這是當鋪的所有鑰匙,收好。”
“一定要保護好廊前的那隻破郵筒……”
“選青色轎子,小九,一定要選青色的……”
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破郵筒?為什麼要保護那隻破郵筒?
哪裡來的青色轎子?牆角那頂轎子不是大紅色的嗎?
還有,為什麼要選轎子?
可是阿婆再也無法回答我的這些問題了。
阿婆……去了!
我抱著阿婆冰涼的身體,再也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阿婆!
救我、護我長大的阿婆……我唯一的親人……沒了。
可還沒等我從失去阿婆的痛苦中緩過神來,我身上的衣服忽然變了。
原本合身的運動套裝,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身繁重的大紅嫁衣。
正堂裡,乃至於整個當鋪,眨眼間張燈結綵,紅通通的一片。
一聲尖細的唱腔從院門外傳來:“吉時已到,恭請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