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高峰論壇與時代落幕!~
“所以以前,我們都會建議你不要跨行太多,就是這樣的意思了。”袁威宏的技術不如方子業,可經歷和社會沉澱卻比方子業更深厚。
所以在分析事情根本的時候,也能給一些另闢蹊徑的角度。
“是啊,一個技術、一種理念,歸根結底,發展起來的方向就是一種論調,一個外科醫生的理解,而後成為共識,接著探討優劣,最後經歷了長久的時間驗證後,才會被記錄於經典教材中。”
“我們也有責任去將它們完善,而不是放逐自流。”
“師父,特別是有了孩子之後,我越來越發現了這一點。”方子業感慨頗深。
如果倒溯幾年,方子業肯定無法體會有一個孩子的感覺,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技術當作孩子一樣去看待。
它是否成長,方子業並不關心,只要它不害人,誰學得會,誰學不會都無所謂。
可現在回想起來,既往的那麼多前輩,一輩子都專精於一道,其實都是想將自己研發的術式帶到一個自己所能抵達的巔峰之境。
包括但不限於對其重新塑造、查漏補缺等等。
一個手術被研發了出來,就要經歷學術論壇的無數次考研,接受別人遇到的問題,真金不怕火煉,才能成為經典。
不然的話,外科發展那麼多年,不知道有多少術式被改良或者研發,但能沉澱下來的經典,並不算多的。
近些年來,外科技術發展蓬勃,改良的各種術式層出不窮,但大部分,終究都是背景板,在不久之後被摒棄或被取而代之。
終究起來,當醫生,還是要稍微純粹一點,不僅要純粹到自己的熟練度達到一個巔峰,而且要將一個術式進行不斷完善……
揭翰也成長了起來,而且理論知識比其他人更厚,所以就把方子業的話題接了過去:“師兄,創新是創新,傳承是傳承。”
“如果只有創新沒有傳承的話,其實也是不對的。”
“再好的手術,只有能把它們傳下去,才能叫術式,否則就是個人的操作和經驗,隨人而走了。”
“其實我最近些年也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很多前輩為什麼多隻是搞一兩個病種,是他們真的江郎才盡了嗎?”
“現在我才曉得,或許啊,原創一個手術,比要傳承一個術式更簡單些。”
“創造是一瞬間的事情,但為之保駕護航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方子業掃了一眼揭翰:“你是不是在說上次蘭天羅去昆市的事情啊?”
今天已經是八月五號,距離田垚他們畢業已經有了兩個月時間,而就這兩個月時間裡,田垚就請了一次遠端會診。
讓蘭天羅去雲省人民醫院去給他兜底……
原因有二,一是方子業去太過於大材小用,二是蘭天羅還是鐵桿子單身,所以空閒時間比較多。
“我沒有這個意思。”
揭翰搖頭,接著又道:“不過師兄你這麼理解也沒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那一日為父,必然終身為父了。”
“我們也要稍微放下點腳步,再回過頭去,把我們之前研發出來的那些術式和課題,再重新回顧一下了。”揭翰說得有些無奈。
其實他也很想繼續往前衝,一往無前,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的那種。
只是,隨著成長,你必須要不斷地瞭解到自己的責任,而這樣的責任,必然要你慢下來腳步。
搞學術,搞醫學,不能說你只顧著往前衝,其他人學不學得會,學得好不好都無所謂。
醫學是實際應用學科,只有應用於患者的科學研究才有實際意義!!
“你們決定,我們都老了,反正你們要是想往前走的話,我就給你們撿起來唄?”
“就像是,以前的李國華老教授他們一樣…”袁威宏的面色帶笑,高聳的額頭放鬆,彷彿是多年的迴旋鏢正中靶心。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李國華老教授等人,為什麼留下的地方,是練功房,而不是其他地方。
袁威宏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鄧勇教授可以去毫無顧忌地去‘舔’段宏,得以精進了。
實際看起來是鄧勇的不要臉,其實背後,是有中南醫院的一群老前輩,早就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早早地坐在了練功房裡,默默地當一個‘管理員’!
偶爾坐一坐門診,偶爾參加一下學術會議。
他們老了,精力體力有限,所以能做的也有限,但心裡依舊有放不下的,所以就做著掃尾巴的事情。
方子業道:“那不用的,師父,您也有自己的科研規劃。”
袁威宏說:“我這點科研規劃算個啥啊?”
“在中南醫院,屬於我的時代早就落幕了,也是時候,讓袁威宏的名字從學術板塊中消失了。”
“這沒任何意義……”
“不僅我這麼說,劉煌龍也覺得是這樣。”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終究得託著後浪才能往前走的……”袁威宏也沒有見外地把一切東西都剖開,露出了血淋淋的現實。
這一刻,方子業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人走,就有人來。
但到底是有人來才有人走,還是有人走才有人來?
這似乎並不重要,袁威宏目前,已經隨了主流,他或許也會以這個年齡,隨著鄧勇、劉煌龍、張全等教授一樣,徹底拋棄自己的學術理想。
以自己的放下,成就他人的以夢為馬。
這就是一個專科的成長,必須要經歷的陣痛,沒有任何單位可以逃脫這一點……
如果,這種任務強行栽在同齡人頭上,那是打壓,也就只有老師去做這樣的事情了。
“師父…”方子業的聲音有點哽咽。
袁威宏,不走學術路線了,以後就只走專業和教學路線了。
袁威宏伸手,摸了摸方子業和蘭天羅的後腦勺,聲音雄壯有力,咧嘴露牙:“我的學生們,都厲害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