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姜濤老家這邊有祭祖的習俗。
祭奠先祖，寓意著在一年最喜慶的節日裡不忘生養之恩。
倒也沒有什麼複雜的儀式，簡單說就是上墳。
去給祖輩燒點紙錢，帶些貢品。
祭祖的時間一般是早上8點~12點之間，這個時間段天地間的陽氣最為旺盛，可以加強自身陽氣。
在父母家吃過早飯。
姜濤姜聞爺倆，加上姜世傑和姜少傑倆侄子，家裡的四個男丁出發去上墳。
老媽田小妹在家裡忙活著點燈花。
徐莉和姜冰則是帶著姜雪去村裡的叔叔伯伯家拜年。
姜家莊村民的祖墳都在村外的農田裡。
大多都是自家的田地，或者用自家農田跟別人家兌換的。
相比於城市裡價格越來越貴的陵園，人們直呼死不起。
農村的墳地倒是幾十年如一日的便宜。
老薑家祖墳所在的這塊兒地，是當初分家的時候分給姜濤的，確權的面積有一畝地。
不過，他是一次都沒種過，都是父母在種。
到了墳頭，開始忙活，老爺子先圍著幾個祖墳畫個圈。
姜濤和倆侄子忙活著從兜裡往外掏祭品和一沓一沓印的跟真鈔似的冥鈔。
往年上墳的冥鈔都是幾萬億一張，幾千萬億一張，比辛巴威幣還特麼誇張。
這些年，冥幣的面值逐漸迴歸正常。
變成了五塊，十塊，二十，五十，一百等正常面值，猛一看跟真的似的。
等老爸畫完圈，唸叨完。
姜濤掏出打火機開始點火，燒黃紙，燒冥幣。
這次，祖墳上真·冒青煙了。
祭祖結束，幾人返程回家。
今天中午，還是在老爸老媽家吃飯。
姜濤把徐莉在大集上買的魚蝦，牛肉什麼的都拿了過去。
老薑開始張羅著做菜。
姜濤說了聲回家有點兒事兒就磕著瓜子兒回自己家了。
他這還真不是偷懶的藉口。
他是真有事兒，還是大事兒。
昨晚連夜處理完了堂哥徐建濤的情報。
關於老孫的情報還沒處理呢。
“臨終關懷……”
“怎麼關懷呢？打個電話拜個年？還是……”
回到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姜濤掏出手機找到老孫的電話。
先在腦海中思索一番後，他這才撥通老孫的電話。
……
京城，平昌區。
白各莊新村小區內張燈結綵，春節的氣氛很濃郁。
79號樓，101房間內的一間小客房。
這間客房常年拉著窗簾，屋內一片昏暗。
屋內沒有床，沒有櫃，只有一張孫小寶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小圓桌。
此刻，小圓桌旁擺放著5把椅子，桌上放了四道菜。
在座的，除了孫小寶一個大活人。
剩下的是四張黑白色的遺像。
“爹，娘，您二老過年好啊！給您二老拜年啦。”
孫小寶第一杯先敬父母，拜完年後，一仰脖子滋地喝了一小杯。
“兒砸，你也過年好啊，咱爺倆也喝一杯。”
“孫賊，你也過年好。”
孫小寶一杯接著一杯的敬酒，跟自己四個已故的親人拜年。
大年初一別人家都是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歡笑聲語音不斷。
孫小寶每年的今天都是他一個人在家對著4張遺像聊天，倒也不寂寞。
“你們肯定是想我了吧？”
“快了，快了，我也馬上要下去跟你們見面了。”
“前個兒，感覺賊不舒服，去醫院一檢查，您各位猜怎麼著？”
“肝癌晚期！得！咱也活不了幾天了。”
“醫生說我最多活不過倆月，讓我趕緊住院治療。”
“我說治個屁，你們還能治癌症怎麼滴？瞧給你們牛的。”
“最後，還不是錢花了，人也沒了，這不亂花錢嘛！”
“……”
孫小寶一個人絮絮叨叨，從早上5點多天色剛矇矇亮，一直嘟嘟囔囔的聊到9點多天色大亮。
每年的今天，他說的話，比一年加起來還多。
聊了四個多小時，一瓶茅臺全進了他的肚子。
他是一點兒不拿自己當病人。
生命最後的兩個月，孫小寶也看開了。
該吃吃，該喝喝，怎麼舒服怎麼過。
時間一到，自己就去找閻王爺報到。
“今兒個就聊到這兒吧，你們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還能聊啥了。”
把想說的全部說完，孫小寶就像化作了一尊雕像似的，坐在椅子上發愣。
耳朵裡聽著樓上小孩兒騰騰騰的跑動聲。
聽著樓上老鄰居一家的歡聲笑語。
要說不羨慕，那肯定是假的。
但以前，孫小寶最多也就是羨慕。
但今天，他突然感覺無比的空虛寂寞，感覺無比的孤獨。
沒有家人，也沒有親朋好友，連個給自己拜年，跟自己說聲新年好的人都沒有。
“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隻花~”
客廳傳來的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孫小寶的思緒。
孫小寶回過神後，心裡懷著某些小小的期許起身出門來到客廳。
彷彿是生怕給他打電話的人等不及了結束通話似的，孫小寶幾乎是小跑著跑到桌子旁拿起他那臺老年機。
看到老人機的小螢幕上顯示著“小江”兩個字，孫小寶黝黑的臉上露出純真的笑容，開心的像個孩子。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著自己這個糟老頭子啊！
“喂小姜啊，到老家了吧，新年好啊！也祝你全家都新年好啊。”
接通電話後，孫小寶樂呵呵的先送上自己的新年祝福。
“老孫，也祝你新年好啊，給你拜個年，祝你在新的一年裡身體健康，無病沒災。”
“你小子！是不是又在那兒典你大爺呢！”
“放心，以後你大爺不撿破爛兒了，不給你添麻煩了。”
孫小寶說話的時候，目光瞥了一眼電視牆店面的牆邊放著的一個塑膠袋。那裡面，是釣了他兩次的十來斤廢鋼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