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次,她想為自己選擇一個不同的劇本,一個沒有譚越的劇本。
她拿起一塊小林遞過來的鍋包肉,放進嘴裡。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可她卻嘗不出絲毫的香甜,只有滿心的苦澀。
這味道,曾是她幸福的象徵,如今,卻成了她想要擺脫的枷鎖。
齊雪把那塊鍋包肉囫圇嚥下去,糖醋汁的甜膩像一團化不開的糖漿,死死黏在喉嚨口。
那甜意帶著股執拗的韌勁,順著食道緩慢下滑,在胃裡漾開一圈令人發膩的漣漪,彷彿吞下一坨沒化開的冰糖,硌得人心裡發慌。
小林正捧著保溫盒吃得津津有味,排骨的油星濺在她的下巴上,形成一個個晶瑩的小光點,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閃閃爍爍。
她渾然不覺,一邊用力嚼著肉,一邊含糊不清地讚歎:“齊老師您這朋友也太會做飯了吧,這鍋包肉比我家樓下老字號飯店做得還地道!尤其是這糖醋汁,酸甜度剛好,一點都不齁,裹在肉上稠得能拉出絲來。”
“一個……老家的朋友。”齊雪拿起礦泉水瓶猛灌了兩口,冰涼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去,像一把小冰錐,勉強在那片甜膩中鑿開一道縫隙。
她的目光落在保姆車擋風玻璃上,那裡清晰地映著片場忙碌的人影,副導演舉著對講機大喊的聲音隔著車窗隱約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各部門注意!最後一條情緒戲,爭取一遍過!別讓齊老師等太久!燈光組把柔光板再往左邊挪挪!”
小林把啃乾淨的排骨骨頭扔進餐盒,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安靜的車廂裡格外刺耳。
她用餐巾仔細擦了擦嘴角,突然湊近齊雪,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探究:“說起來這人看著有點眼熟啊,剛才我去接東西的時候,他站在路燈底下,燈光照在他側臉,鼻樑的輪廓特別明顯。我總覺得在哪見過……好像是在哪次活動的後臺?穿著黑色衝鋒衣,跟在李姐後面來著?”
齊雪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強裝鎮定,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摩挲著旗袍的盤扣,聲音卻有些發緊:“你看錯了吧,普通朋友而已,估計是長得大眾臉。北方男人都差不多這個輪廓,高鼻樑寬肩膀的。”
她伸手去拿劇本,指尖卻在封面燙金的劇名上打滑——那是上個月剛拿到的影后獎盃同款字型,此刻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像在無聲地嘲笑她此刻的狼狽與心虛。
“可能吧。”小林沒再追問,拿出補妝鏡開始仔細清理嘴角的油光,鏡子反射的光在她臉上跳躍,“不過他看您的眼神挺特別的,就好像……就好像您是他的全世界一樣。剛才我接過保溫袋的時候,他還特意叮囑‘讓齊老師趁熱吃,鍋包肉涼了就不好吃了’,那種專注的眼神,我在粉絲身上都很少見到。”
“好像什麼?”齊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又在看到小林錯愕的表情時強行放緩,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沒什麼,趕緊收拾一下,該上場了。張導脾氣不好,別讓他等急了。”
她伸手理了理旗袍的開叉,指尖觸到冰涼的綢緞,才發現手心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片場的探照燈突然轉了方向,慘白的光柱掃過保姆車的車窗,在劇本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一群不安分的螢火蟲。
齊雪盯著那些跳躍的光點,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回放著譚越轉身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