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笑得無辜,把盤子裡最大的煎餃夾進她碗裡:“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走出酒店,兩人打車來到博物館。
金陵博物院的青銅門緩緩推開時,冷氣裹著歷史的厚重感撲面而來。
陳子瑜仰頭看著穹頂的星雲圖案,腳步不自覺地放慢。
譚越買了兩張語音導覽器,把耳機塞進她耳朵裡,自己留了一隻。
“我們從歷史館開始?“他的聲音混著導覽器的機械女聲,在耳畔輕輕響起。
陳子瑜點點頭,手指撫過玻璃展櫃裡的金縷玉衣,兩千年前的玉片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彷彿還能聽見工匠雕琢時的敲擊聲。
走到竹林七賢磚畫前,譚越突然停下腳步。
畫面裡的阮籍正仰頭喝酒,線條簡練卻生動。“你看他的眼神。“譚越指著畫中人物,“像是把整個世界都看透了。“
陳子瑜湊近細看,磚面上的硃砂已經有些剝落,卻更添滄桑感:“魏晉風流,大概就是這種不管不顧的勁兒。“
她轉身時,髮梢掃過譚越的手背,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面板傳來。
在民國館的老郵局前,陳子瑜被牆上的舊報紙吸引。
泛黃的紙張上印著“首都日報“的字樣,報道著三十年代的時事。
譚越站在她身後,突然開口:“如果我們生在那個年代,你會做什麼?“
她歪頭想了想:“大概會做個教書先生吧,你呢?“
“我啊,“他指尖劃過斑駁的牆面,“可能會開家書店,等你每天下課來借書。“
話音未落,旁邊的老式電話突然響起。
陳子瑜被嚇了一跳,譚越卻笑著拿起聽筒,模仿著舊電影裡的腔調:“喂,陳小姐,您的《邊城》到了。“
兩人從博物館出來時,已經中午。
在路邊餐廳簡單吃了午餐,便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午後的陽光變得熾烈,中陵的臺階在陽光下泛著白光。
陳子瑜抬頭看著三百九十二級臺階,下意識地拽緊譚越的手:“這麼高?“
“別怕,我牽著你。“譚越把遮陽傘傾向她那邊,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
他們隨著人流慢慢往上走,每到一個平臺就停下來歇腳。
風從林間吹來,帶著松針的清香,吹散了暑氣。
走到半山腰時,陳子瑜突然蹲下繫鞋帶。
起身時眼前一陣發黑,譚越眼疾手快扶住她:“是不是曬暈了?“
他從揹包裡掏出礦泉水,擰開瓶蓋遞到她嘴邊,又拿出溼巾輕輕擦去她額角的汗。
“我沒事。“她靠在他肩頭,看著遠處的紫霞湖。
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銀。
譚越的心跳聲透過襯衫傳來,沉穩而有力。
終於登上頂時,整個金陵城盡收眼底。
中陵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青藍色的光,祭堂前的漢白玉欄杆被遊人的手磨得發亮。
陳子瑜站在欄杆邊拍照,譚越站在她身後當人肉三腳架,鏡頭裡她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給你拍張背影吧。“陳子瑜突然轉身,把手機遞給旁邊的遊客。
譚越站在臺階上,背後是巍峨的祭堂,風掀起他的襯衫下襬,像只展翅的鳥。
照片拍好時,他伸手去拉她,兩人的影子在臺階上迭成一個圓。
從中陵下來時,夕陽已經把大道染成金色。
陳子瑜的腳有些痠痛,譚越蹲下來替她揉腳踝,引得路過的阿姨直笑:“小夥子真體貼。“
他們在景區門口買了鹽水鴨和桂花糖芋苗,坐在長椅上慢慢吃。
鴨子皮白肉嫩,帶著淡淡的鹹味;糖芋苗的湯汁濃稠,芋苗入口即化。
陳子瑜吃得滿嘴都是糖水,譚越掏出紙巾給她擦嘴,手指碰到她的嘴唇時,兩人都紅了臉。
隨後,他們準備乘坐地鐵去往下一個景點。
地鐵的玻璃窗外,夕陽正把江水染成蜂蜜色。
陳子瑜趴在車窗上,看著對岸的江心洲從綠色漸變成金紅。
譚越把冰奶茶遞到她嘴邊,吸管上還凝著水珠:“快到了,喝完這口。“
溼地公園的蘆葦蕩在晚風裡搖曳,像一片金色的海浪。
陳子瑜踩上木棧道,鞋陷進鬆軟的泥地裡。
遠處的燈塔亮起點點紅光,和天邊的晚霞連成一片。
她轉身要拉譚越拍照,卻見他正彎腰繫她散開的鞋帶,髮梢垂下來遮住側臉。
“蹲下。“系完鞋帶,譚越突然說。
陳子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按在肩頭,頭頂忽然多了頂草編草帽。“剛才在入口買的,“他笑著把她耳後的碎髮別到帽簷裡,“你曬了一天,別又頭暈。“
江風捲著水汽撲來,帶著淡淡的腥氣。
陳子瑜走到江邊,浪花輕輕拍打著礁石。
譚越跟在她身後,忽然指著遠處:“看,貨輪。“
巨大的鋼鐵船體在暮色中緩緩移動,船舷上的燈次第亮起,像一串流動的星星。
“幫我拍張剪影吧。“陳子瑜張開雙臂,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譚越舉著手機找角度,鏡頭裡她的輪廓被夕陽鑲上金邊,背後是遼闊的江面和漸漸沉入地平線的落日。
快門按下的瞬間,一隻白鷺從江面掠過,翅膀劃破橙紅色的天空。
暮色漸濃時,他們在江邊的長椅坐下。
譚越從揹包裡掏出保溫瓶,倒出兩杯桂花酒釀。
溫熱的甜香混著江風,陳子瑜捧著杯子,看對岸的高樓亮起萬家燈火。
“你說,“她突然開口,“如果我們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