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從市中心到城郊的路程要一個多小時,江晴笙還是每週風雨無阻地去外公那兒。
正趕上黃梅雨季,雨水溼漉漉地淌落。
江晴笙撐傘進外公家院子時,正看見不遠處遮雨的廊臺上站著兩個身影——
外公和岑淮予。
能在這兒看見岑淮予,江晴笙是真的驚訝。
外公喜靜,想來拜訪的人非富即貴,能把門檻踏破。
但外公總以身體不適為由,拒了所有人的約。
能讓自己的外公出來見客,江晴笙不禁感嘆,岑淮予是真的有點厲害。
她一來,岑淮予就離開了。
連照面都沒打,男生頎長的身影融進一片雨幕裡。
外公塞給她一把傘,“那孩子怎麼連傘都不撐,笙笙你給他送過去。”
於是,兩個人之間第一次的交集,就是江晴笙為他遞了一把傘。
岑淮予對她說了兩個字:“謝謝。”
後來外公提起岑淮予,眼底滿是感傷,陷入了一種經年的回憶裡。
“他是我以前一個學生的兒子,代替他媽媽來看我的。”
江晴笙不解:“那他媽媽怎麼不來?”
外公說:“去世很久了。”
後來在外公家,江晴笙再也沒遇到過岑淮予。
但她在學校見過他很多次。
見過他冷冰冰地拒絕追求者,見過他一個人在巷子裡給小貓餵食,也見過他多次榮登校園榮譽榜。
江晴笙想,他是個很矛盾的人。
像一塊組成結構複雜的石頭。
他堅硬、冰冷,可切割開後,裡面的成分又很豐富奇特。
高二的某次體測,江晴笙摔壞了外婆留給自己的手錶,一個人躲在天台哭。
哭聲斷斷續續,到後面已經不受控般變得愈發響亮。
她顯然沒注意到這裡還有個人。
岑淮予看上去就是很沒耐心的人,可是能在她哭了這麼久後才上前制止,江晴笙又覺得他挺有耐心的。
他遞了餐巾紙給她,講不出任何可安慰的話,只說:“擦擦吧,天不會塌。”
江晴笙哭得語無倫次,“誰說的,對我來講天已經塌了,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禮物,可是它碎了,它壞了!嗚嗚嗚...”
岑淮予表情始終很淡,他接過她手裡緊攥的那塊表,細細端詳了幾秒。
他說:“三天後,和現在同樣的時間地點,你過來拿表。”
他聲音是那樣不容置喙,那一刻,江晴笙甚至忘記了哭。
她怔怔地望著他,“什麼意思,你能修好?”
“嗯。”
三天後,天台上。
那塊表被修好後交還到江晴笙手上。
與那次在外公家截然相反。
這一次,道謝的人變成了江晴笙。
她對面前的男生感激不盡,一口氣說了很多道謝的話。
岑淮予只說“舉手之勞”。
那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岑淮予。
額前碎髮下是一雙清澈的、不具備攻擊性的眼,五官的每一處都挑不出缺點。
他身上有種淡淡的清洗凝劑的味道。
簡單的白色校服,陽光底下被映成嶙峋的金。
他站在那兒,江晴笙的世界一瞬明亮。
江晴笙知道,好看的皮囊吸引不了她。
可是好看的皮囊和一顆良善的心,已經足夠打動她。
大學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有無數個失望堆砌的瞬間,江晴笙都能想起這個在天台上熠熠生輝的男生。
她想,這樣真誠幫助過自己的男生,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她因為這份心動,坦蕩熱烈地愛過他。